彭昱然把自己放到柔軟的床上，凝視著雪白的天花板，一動不動。
距離天亮還有不到三個小時，一夜無眠。
他親媽還在隔壁的書房接待患者，隔著一堵牆也能聽到她大吼著讓患者努力加油的聲音。她是個心理醫生，卻活像戰場上的軍醫。
親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去了，大概在某個咖啡館拚命碼字，掐指算算，截稿日也快要到了，也是難為這個年過半百的童話作家了。
他們都有繁重的工作和美滿的愛情，彭昱然倒像個外人，在不大的三室一廳裏格格不入。
但彭昱然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他總是笑著跟同學說說父母恩愛總比天天打架強。
天上看不到月亮和星辰，仔細盯著那片黑色的天空還可能會看到魚類，帶著漣漪，從天邊滑過。
窗外一片光明，霓虹燈和煙火代替源鯨將城市照亮。
來電通知的振動把他從放空狀態裏抽離出來，他按了免提，丟到一邊，繼續四仰八叉地保持原態。
“彭昱然少尉，速到桃楊機場！”沒等彭昱然說話，那邊就掛掉了電話。
816部隊的人嗎？彭昱然一邊換上製服一邊琢磨，可為什麼這麼晚打電話讓他去機場？
桃楊機場是隸屬816部隊的軍用永備機場，幾百架戰鬥機停靠在那裏，一旦有戰爭發生，這群金屬的鳥就會騰空而起，撲向目標。
彭昱然不清楚原因，但還是連滾帶爬地起身穿上那身還沒放涼的軍裝，上了一輛淺黃色的出租車，化作一條不怎麼正宗的閃電，直奔桃楊機場。
夜晚的機場依舊明亮，幾個巨大的投光燈被安在大樓側麵，光線直射在這邊的空地上，站崗的憲兵們胸前掛著輕型武器，腰間大概也別著幾顆破片手榴彈。戰鬥機的導彈掛架上滿載武器，這些要命的玩意隨時都能發射出去毀掉方圓百米的鋼筋水泥。
憲兵與那些並排停靠的戰機互相對視，像是隨時都要開戰，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
江汶正蹲在一架戰鬥機旁邊，用手裏的濕抹布反複擦拭機身，要把防水漆都擦掉似的。
彭昱然站在他身後，認真地考慮是不是應該告訴這位司令她白擦了這麼長時間的戰機，天氣預報說馬上又會迎來人造小雨，明天一早這些戰機的外殼上又會被泥點子覆蓋。
江汶站起來，挺了挺腰，頭也不回地問彭昱然：“哪位？”
“報告長官，我是預備役少尉彭昱然！”
江汶轉過身，上下打量了彭昱然幾眼，伸手幫他係上軍裝的風紀扣：“以後預備役仨字別喊得這麼響，丟人。”
彭昱然立刻點頭。
江汶突然溫柔的笑了下，慢慢地走向遠處的另一架飛機。
彭昱然正小聲地跟一位憲兵打聽這位女司令的來路，沒聽見江汶的這句低語。
“江司令，我還沒去人事部報告……”
“你要不然叫我江姨吧，部隊裏的人都這麼叫。”江汶打斷他。
彭昱然沒敢再吱聲，跟她一起繞著一架戰機轉了幾圈。
“怎麼樣？”她突然問。
彭昱然一懵，開始搖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