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彭昱然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陷入昏迷的時候，同聲翻譯器突然出了聲。
“我沒名字，那是人類才有的玩意。”
“大爺，您剛剛……是掉線了嗎？”彭昱然艱難地問。
鯊式衝進孔洞下的水柱，一瞬間，整個機艙融進一片蔚藍，水紋肆無忌憚地蕩漾在玻璃上，這所有人眼中都是浪漫唯美的景象，在彭昱然眼裏卻宛如地獄。
他沒能等到翻譯器裏的回答，一聲鬼叫，暈厥了過去。
＊＊＊
再醒來的時候又是在醫務室裏，彭昱然瞪著一雙內雙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渾身充斥著一種異樣的挫敗感。
這種感覺就像打遊戲從新手村闖到第一關，然後被一個小怪物輕鬆幹掉，一複活又是新手村。
“醒了就自己把針拔了吧，順便幫我收拾收拾病床。”
林識卿正背對著他在衝一碗泡麵，好像是老壇酸菜味的，整個醫務室都被塞滿那種又酸又香的味道。
彭昱然默默地把手上已經在回血的針拔掉，然後慢慢悠悠地往外麵走。
源鯨浮在城市的正上方，光線正強烈，灑滿整座城市。
“這次有進步。”林識卿吸溜吸溜地吃方便麵，“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了。”
彭昱然點點頭：“哦。”出門了。
長廊裏人聲嘈雜，各種肩扛軍銜的軍官抱著文件快步穿行，這好像就是816部隊內部的日常，所有人都忙極了。
手機突然在口袋裏震動一下，彭昱然把它掏出來，按亮。
“彭昱然少尉，蘇醒後速來總控室。”是張冉發來的。
文糾糾，冷冰冰的，是她的語氣。
他突然就打了雞血似的，小跑起來。
“上尉好！”他跟一個擦身而過的上尉敬了個軍禮。
那位上尉點點頭，目光有意地掃過他的銘牌。
“中尉好！”
“少校好！”
他高聲打著招呼，直到一頭紮進總控室。
大門推開，所有的嘈雜聲都消失了。
總控室裏安靜極了，仿佛彭昱然的耳朵一下子被按了靜音鍵，就隻能聽到敲打鍵盤的聲音。
張冉坐在一個環形的桌子裏，深情專注地盯著顯示屏。她是總調度員，指揮官一樣的角色，負責把所有任務合理地分配給所有人。
他一下子就無所適從了，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坐在那裏，要做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動。
直到張冉無意地一次抬頭，才看見渾身僵硬的彭少尉。
“大家停一下手裏的工作。”她站起來，跟彭昱然招了招手。
彭少尉如獲新生，臉上綻著感激的笑容走過去，站在張冉身邊。
“這位是彭昱然少尉，任816部隊穹頂管理處特命全權大使一職。”
彭昱然覺得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把自己的職位背下來，這麼長的一串。
下一秒，總控室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但在掌聲中，他仿佛聽到了同情，理解和默哀。
會不會有一天，自己在小小的潛水鍾裏壯烈犧牲，老爸老媽一邊在他的葬禮上痛苦一邊工；張冉麵無表情地默哀三分鍾，然後一秒不差地再睜開眼睛；江姨和老獅子再吵架的時候還會帶上他的名字；自己捐出去的遺體會被林學姐穿上白大褂；哦對，還有這座城市的源鯨……
想想也不是很悲傷的結局。
思緒飄得越來越遠，遠得彭昱然自己都不想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