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未落,卻隻聽平地裏一把嬌媚的嗓音,忽而掠了過來:
“休息?沫兒妹妹她還沒有向陛下承認錯誤呢,又怎麼能夠休息呢?”
夏以沫順著女子的聲音望去,果然便看到了那一臉幸災樂禍的瑜貴人,而她的身旁,是剛剛從永和宮出來的宇文熠城、以及上官翎雪。
遠遠望去,那並肩而立的一對男女,猶如芝蘭玉樹一般般配,當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夏以沫眼眸發澀,視線模糊,可是,這一刹那,她還是清楚的看到,那個男人濯黑的一雙眼眸,在淡淡掃向她之時的那種漠然與冷酷……
就仿佛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抑或隻是透明的。
心口一苦,夏以沫突然隻覺說不出的有些難受。
“我沒事……”
咬了咬牙,強撐著從兩個丫鬟的攙扶中,直起身子跪好,夏以沫不再多看那群人一眼。
她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多麼困難,她亦絕不會妥協,她一定不可以向他們低頭,她不會求饒,更不會認錯,她決不能讓他們如願……
死死咬著牙關,夏以沫一言不發。
那瑜貴人卻不肯放過她,徑直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後,故意抬起眼睛,望了望晦暗的天色:
“看這天色,像是馬上就要下雨的樣子……沫兒妹妹你難道真的打算就這樣一直跪下去不成?我勸你,還是趁早向陛下認錯,服個軟,這樣陛下說不定就會饒了你……”
說這話的女子,語聲溫柔,倒像是真的在為她著想一般,隻是,那蘊在她聲線裏的一抹幸災樂禍,卻還是藏也藏不住的泄露出來,聽起來詭異極了。
夏以沫抬起頭來,望了一眼那麵無表情的男人,此時此刻,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側臉,麵容冷峻,神情陰鬱,就像這天色一般,不近人情。
“不必了……”
緊咬了咬牙關,將語聲中不受控製的溢出的絲絲顫抖隱了去,夏以沫撐著胸腔裏的一股意氣,硬聲開口道,“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也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宇文熠城眸色清冽,冷冷聽著她口中一字一句的咬出的不妥協。先前,隻是遠遠掃了她一眼,他也看清了她蒼白的容色,她單薄的身子,固執的跪在那裏,就像是搖曳在寒風中的一棵嬌小的梔子花,柔弱卻又異常堅強。
看來她真的是鐵了心,想要跟他作對。
“很好……”
男人凜冽嗓音,被掠起的狂風,卷入夏以沫耳畔,有些虛無縹緲,又仿佛字字珠璣,“夏以沫,孤就看看你能夠撐到幾時……”
她要自苦,那就由得她去。
宇文熠城不再所言,他甚至沒有費心再多看一眼那個跪在地上的單薄身影,一張清俊麵容,殊無半分表情,徑直從她的身邊走了過。
夏以沫望著他寶藍色的袍裾,被風吹起,有一角甚至堪堪擦過她的衣衫,可是,他卻視而不見,看也沒有看她。
夏以沫跪在那裏,一雙纖細的小手,不由攥緊了身下的衣衫。仿佛惟有這樣,才能支撐住她此時此刻跪住的姿態。
上官翎雪輕盈的腳步,在她身邊微微一頓,然後,款款追上男人的步伐,與他並肩離去。
那瑜貴人見狀,唇角自是難掩一笑,居高臨下的睥睨了她一眼,“沫兒妹妹那你好好跪著吧,本宮也先走一步了……”
麵對她的嘲諷,夏以沫什麼反應都沒有。或者,她真的隻是太累了,累到沒有力氣,跟她一般見識。
“沫兒妹妹你這又是何苦呢?”
顧繡如不知何時,也從永和宮走了出來。
夏以沫費力的抬眸,瞥了她一眼,“不知嫻妃娘娘又有什麼話要教訓我?”
她真的夠了。聽夠了她們一個一個的冷嘲熱諷、陷害謀算。
顧繡如卻仿佛渾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顧自般開口道,“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若我是沫兒妹妹你,我便不會與陛下硬碰硬……像儷妃妹妹那樣,三言兩語之間,就能夠左右陛下的決定,那才是真本事……”
夏以沫心中一動。麵前的顧繡如,所說的確是金玉良言……可是,她為什麼要提點自己?還有,先前在永和宮之時,她似乎也是真心為自己說話……
夏以沫望向她。
那顧繡如卻仿佛知道她想要問什麼一般,在她開口之前,已經搶先一步出聲道,“快下雨了,沫兒妹妹你自己保重……”
話似已說盡,女子在丫鬟的陪伴下,緩步向著自己的宮殿走去。
夏以沫卻隻覺心頭一片混亂。
空曠的殿外,又隻剩她一人。
一片狂風卷起。大雨陡然傾盆。
豆大的雨點,連綿打在她的身上,如同刀割一般。
夏以沫跪在地下,抬眸望去,隻有茫茫一片雨霧。
視線越來越模糊,身子越來越沉重,重到她再也支撐不住。
眼前一黑,夏以沫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