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沒有猜錯,他身上的傷口真是被扯動了,都滲出了血。
在那一刻,她突然愣住了,眸中刹那間充滿了淚花,她伸出的手,僵在了抬起他手臂的那一刻,似乎不敢再伸手過去。
因為在他的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傷痕,就連以前那些舊傷之上都是新傷。
她輕輕的伸手描著傷口的走勢,她斷定這裏有過一刀,這裏也有劍痕,之裏還有被火灼燒的痕跡……斑斑點點,到處都是那些令人刺眼的痛。
她隻能閉上了眼,她不敢再看下去“疼麼?”
“隻是些小傷,疼不到哪裏去?”他沉沉一語,聲音似乎又回現了她的端木辰曦。
她淚水充沛了眼眶,極力的壓製著那絲淚浸“你還記得麼?你曾經與我說過同樣的話。”
“是麼?好像我記憶裏沒有。”他回應的又是淡淡一語。
她的心再一次襲上了一絲冰冷,冷得痛,她明明記得他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既然會說出以前同樣的話,那為何會沒有記憶,為何會忘記她?
她沒有再說話,隻是輕輕的替他清理包紮著傷口。
待一切完結後,她眸光依舊停留在他那張熟悉的麵容之上,而他似乎卻在躲著她的眸光。
她也察覺了這一點,轉了眸,望向天邊,似乎己到了午膳之時。
她唇邊輕輕一笑“到午時了,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準備。”
他微微欠了欠身子,輕輕一語“謝謝姑娘了,這是皇宮,姑娘可以出入自由,就連婉靈公主的殿中都可以隨意走動,想必姑娘也是宮中的主子,阿木隻是個失憶之人,怎敢勞姑娘大駕?”
她揚揚眉毛,五指緊攥,一陣鑽心的疼痛“你這話說得極是,你失記前,我就沒能好好照顧你,你現在失憶,我想著替你張羅張羅,你卻推辭我,看來,我真沒有伺候你的命。”
隻覺得他聽著她的話,眉頭一皺,很自然的一句話“我想喝羹。”
她一怔,心上一喜,這一瞬間,她努力讓自己做到心不跳,不慌,忙著扯嘴應聲道“我給你去做。”
她邁著極快的步子出了殿,不知為何,他簡簡單單,極其自然,略帶著一絲同情的話,讓她心裏卻是這般的暖。
從粥下鍋的那一刻起,她麵上的笑,心上的喜,一直都沒有停過。、
直到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蓮子羹站在他的麵前時,她止了笑,因為她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心神都己投入到他的那一道劍眉的時而緊急,時而舒展之上。
待他輕輕的小抿了一口,稍做停頓之時,她心下一急,整顆心伴著這一問,揪得緊緊“如何?”
他微微舒展了劍眉,淡淡的說出了口“味道稍淡了些。”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讓她居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深深的撫上了他的手,眸中透著閃爍“你是不是記起了什麼?你是不是記起這蓮子羹的味道?”
她撫上他的手,漸漸開始顫抖,眸中都快擠出淚水來。
而他卻麵對她空然之間的舉動,愣了神“姑娘,我隻是說這羹味道淡了些,並沒有說……我想起了什麼?”
這話落入她的耳中,直入她的心中,半邊冷卻,收回了手,帶著失落的垂了眸“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蓮子羹淡了,我會改進的。”
她坐回了原地,卻沒有再看他,此時的失落感似乎充沛了她的整個身體,她便一直這樣垂著眸,直到他的問題再掀起“我與姑娘真的隻是朋友麼?”
這問題似乎來得有些突然,她微微抬起了眸,心下一橫“我說你是我夫君,你會信麼?”
他被她說的一怔,驚愕到半張了唇,又抿了唇“我是你夫君?”
麵對他的反應,她淡笑“我知道你不會信,不過你和我夫君長得一模一樣,他也失記了,竟然連我也忘了,他記得我的時候,我們就隔天差五嗆嘴吵架,一吵架就冷戰,我知道,其實他每次都會在夜間悄悄的來到我房前,默默的看著我,隻到我殿中熄了燈,他才離去,他就是這樣的人,從來不會當著我的麵,哄我,與我道個不是,我就氣他這一點,每次都是。可是我們彼此心裏都愛著對方,想著對方,就因為彼此隻為對方想,不為自己想,兩人便錯到了一起,而這樣的錯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天,果真在我與他之間爆發了,我決意離他而去,而他卻依舊在我背後默默的跟著我,保護我,終有一日出事了,我被自己的父親當作棋子引誘他來送死,當我發現我父親的詭異之時,我特意斬斷青絲,與他恩斷義絕,可他還是厚著臉皮默默的在我背後跟著我,這樣的男人,打也打發不走,甩也甩不掉,他還執意要救我,結果他敗了,我以為他死了,死在我父親的手裏,我為他流幹了眼淚,為了他,為了守住他的一切,我不顧一切毒死了我的父親,我本以為,待一切都結束過後,我便可以隨他而去,去一個沒有爭奪,沒有戰爭,沒有銷煙的地方,再續我與他的情緣,可是他卻告訴我,他還活著,我欣喜萬分,他活著更好,他活著,我便可以收回那些青絲,收回那些離他而去的決定,這一輩子再也不與他分開,但是,活著並不代表,我能與他再在一起,事不如我願,這混蛋,竟然一覺醒來,連我這個妻子都忘了。”
她的話讓他陷入沉默之中,這一刻,他似乎眸中透了情緒,而她又繼續開了口“這樣的男人,我可以說他是個不負責任的夫君,更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他忘記了所有的一切,自己落得個輕鬆,而我呢,還有我們的孩子呢?所有的苦,所有的累,所有的罪孽都留給了我與孩子,他可真是全天下最混最混的混蛋,我知道他心念蒼生,心懷天下,我也願意去為他改變這一切,願意為他守住他的蒼生,他的天下,我甚至可以為了他,接受他娶別的女人為妻,自己為妾,因為我隻要知道,他的心裏有我的位置便好,可這個傻瓜卻為了我,放棄本該擁有的一切,一頭栽進了我父親設下的陷井之中,為了我,他忍痛舍棄了自己的骨肉,可我還怨他,怨他為了那個位子,變得冷血無情,為了那個位子,不要自己的骨肉,是我錯怪了他。這個傻瓜,他自作聰明!他以為能隻身護我於危難之中,可以為我擋風遮雨?!其實他可以不用這麼做?我倒情願當日在城牆之上死的人是我,不是我們的兒子,因為我想讓他清楚自己不隻是一個丈夫,他還是一個父親,是一家之主,一國之君?四十萬將士竟在一夜之間化作灰燼,那裏麵有多少人是父親,是丈夫,是一家之主,他現在活著,卻忘了這一切,卻讓我這個世間最該死的女人承認這些罪孽,承認這些痛苦,我生不如死,死卻不能,因為隻要我一死,他也活不成,我不死,他就會有生路,為了他,我就注定生不如死。
她的淚水終是止不住了,她轉了眸,不想讓他見到她如此不堅強的一麵,因為在她知道,她現在的淚水並不能代表什麼?這些苦,些委屈,這些痛,也並不代表什麼?她隻是覺得這些苦,這些痛,這些淚水,這些委屈,換來卻是他忘了她。
而他的端著蓮子羹的手,似乎在顫抖,卻又透著隱忍,仍舊不說話,因為他聽到了她心中的苦與痛,也體會到了她心中的苦與痛。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的吐了出來“雖然我生不如死,但是隻要他能活著,這些我都認,可是現在他不隻活著,卻忘了這些,而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我不後悔嫁給他,他會後悔娶我麼?”
此時的他,伴著她的話,突然間怔怔抬了頭,雙眸很深,他眸中的眼神告訴她,他眸中有痛,可她卻猜不出是什麼竟讓他眸中會有痛。
也計是因為她這番話,也許他也察覺了他就是她口中那個不負責任的夫君,不負責任的父親,不負責任的一家之主,一國之君。
可是此時的痛能痛過她嗎?知道他死了的那一刻,她就痛不欲身,再知道他還活著的時候,她心裏的傷痛慢慢的愈合,可是再次讓她見到他時,他卻忘了她,她己經痛得無法喘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