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了特製插糟的抑製之後,這條記憶體產生了奇詭的變化,不知不覺間,半透明的晶體外殼竟然是裂開了幾道縫隙,從其中爬出了十多條細小的肉質觸須。
天漢的大部分空間站本來就是建立在天河附近的,連月球上二手的帝流漿落到地上都會讓東西“誕靈化妖”呢,又更何況在這處殘破空間站內直接常年接受大量負熵靈流及各種詭異輻射的衝刷照射的這條記憶體?
不如說,以這“妖星”那種自己近乎千年都沒能解析透徹的詭異能力來看,要是連這都做不到,那才是奇了怪了!
“這麼多年,你果然還是惦記著想要從我這裏逃脫出去。”老者感歎了一聲,又轉而變為嘲諷:“不過,也就是到了這種程度而已。”
“屁話,在這鳥不拉屎人不拉稀的鬼地方,你覺得你行,倒是你上啊!”記憶體之中,越陽樓那惱怒的聲音再度響起了。
在同一個腦子裏麵呆了快千年多,這老頭子實際上是個什麼樣的吊人他可太清楚不過了,光是當初一個犯渾,這家夥就能拖著他在這鬼都少見的空間站裏宅到漢唐皆亡,如今又是換上這詭異的語氣,豈能得了?!
就在越陽樓心裏麵嘀咕著不妙的時候,這前漢時便已經得道長生了的老頭子忽然間歎息道:“說起逃脫,我這裏倒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關於這座空間站的租期,要到了。”
“租期要到了?”越陽樓狐疑了一聲,將警惕心提高到了最高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頓時冷笑道:“你接下來該不會想說,還有一個壞消息告訴我吧?”
“比如說,你還要再為我續費個幾千年租期什麼的?”
“哼,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你?還……”沒有等對方把嗤笑的話說完,老頭便不客氣的出聲打斷了,語氣卻很是平淡:“我的死期要到了。”
……
聽到老者的這話,記憶體裏麵的聲音沉默了好一下才重新出聲,語氣變得異常嚴肅認真。
“老頭,你好搞笑。”
“……我沒心思和你開玩笑。”老者強行按捺住某些暴躁的衝動,想了想,還是將記憶體又重新按回到了自己腦後的插糟中,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老舊衣袍,望著舷窗中外故星的熟悉景象,一時間失神。
“即使是通過服用方士的長生餌劑突破端粒極限分裂次數,並長時間進行冬眠沉睡,一千年的漫長時間過去,我這具脆弱的血肉之軀,也還是到了崩潰的時候了啊。”他緩緩垂下眼睛,滿是情不由衷的說道:“恭喜你啊。老朋友,終於要從這個千年的牢獄中脫困了。
“你還能有這麼好心?”
“我當然沒有這麼好心。”老頭搖了搖頭,很是誠實的坦然答道:“按照我原本的計劃,這一次蘇醒時,我本該是用最後的一段時間,帶著你飛向大日,斷絕你再入人間界可能的。”
“……但是在你推算全新的天數後,就改變主意了?”
“沒錯,我現在忽然不想帶著你去死了。”他頓了頓,笑容變得有些陌生,隻是揮了揮手,哢噠幾聲,腦後那些與空間站連接的線纜便自動斷開了。
像是忘了先前已經整理過了一遍似的,對著舷窗中的倒影,老者不厭其煩的再一次收拾了一下儀表,確認儀態無差後,才有些偏執的說道:“既然天數的這一切變亂由你而開始,那麼……接下來自然也該由你來結束。”
聽到這話,看到老頭的動作,那聲音似乎有些莫名的不安:“從推算出的天機中,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還穿著那一套舊時衣袍的老者不答,心中反而是徹底的平靜了下來,微笑著將手按在了空間站的艙門之上,低聲喃喃:“千年之後,叛臣劉子駿也要來見您啦,陛下。”
“等等,你這到底是想幹什麼!”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帶你回家了啊!”高冠博帶的老者微微一笑,最終下定了決心,一口氣推開艙門,將自己已經老朽的不能再老朽的軀體暴露在了太空的無數輻射之中。
那藍色的行星。
“真美啊……”老者低聲感慨,轉念間,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一直都忘了做的事情,丟掉了一直以來恪守的禮儀,回過頭,朝著那舷窗中好似是宿命木偶的自身倒影豎了一個不雅的中指,忍不住哈哈大笑:“操你媽的傻逼玩意兒!這一次你沒想到吧!”
終於罵出了這一句後,他再無猶豫之處,轉過身,悄悄的閉上了眼睛,哈哈大笑著,決絕的以體內的法力勾動起了龐大的行星引力場,緩緩調整著位置,使自己漂浮在無重力環境中的身軀,重新被神州那無形的龐大偉力所捕獲,迅速落入這顆星球的罡風層,與空氣摩擦著,化作了一顆璀璨的隕星。
最後……
“恭喜你,老朋友,我們都自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