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殿前評理(2 / 2)

李東陽拿出一份奏疏來,還沒等給朱祐樘看,就已先將張延齡的罪狀陳列清楚,所言一針見血對症下藥,不說張延齡所做之惡有多無恥,隻說如此做會引起民心變動。

國舅打人,皇帝可不會為被打的人心疼,隻會為引起的民心騷動而擔憂。

可就算是李東陽把話都說到這份上,朱祐樘的臉色都不為所動。

同樣兩份上奏,說的是同一件事,當然是先入為主,何況張延齡還是皇帝的小舅子,皇帝是信小舅子的還是信這些老學究的?

“還請陛下對凶犯嚴懲。”李東陽最後做了總結。

朱祐樘歎道:“徐卿家來,說的也是這件事吧?”

徐溥到底是老謀深算,聽到這話明顯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但他還是恭敬道:“就是此事。”

“嗯。”

朱祐樘點點頭道:“為何朕之前也得到一份上奏,所言並非如此呢?”

徐溥和李東陽對視一眼。

他們得到上奏之後,馬不停蹄前來奏報,還有比他們更快的?

難道是執掌東廠的蕭敬?

朱祐樘對蕭敬示意了一下,讓蕭敬來替他說。

蕭敬這才苦笑著說道:“在兩位閣老前來之前,建昌伯已將此事如實上報,說的卻不是強搶民田,而是在出城辦理皇莊接收事務之時,遇到了謗議朝政的士子,這才起了衝突,還是建昌伯先受的傷……”

李東陽性子急,當即道:“絕對並非此事,還請陛下明察。”

朱祐樘歎道:“朕也希望不是如此,但國舅所說的有理有據,由不得朕不信。”

“啊?”

李東陽心下震驚。

這又不是皇帝你親眼所見,能叫有理有據?

還不是憑張延齡一張嘴,想怎麼說怎麼說?

蕭敬眼看李東陽情緒過激,很怕他會唐突了皇帝,趕緊解釋道:“是這樣,以建昌伯所言,乃是有士子謗議朝廷,說是陛下寵信奸佞閉塞言路,還說陛下以蟲蠹亂於朝綱,建昌伯上去跟他理論幾句,非但不聽,還動手打人將建昌伯的頭打破……”

“而後建昌伯買下了一片地用以皇莊,這些士子還糾結鄉民聚眾鬧事。”

“事後建昌伯將匪首捉拿,送到順天府治罪,另有沿途叫罵者,被捆著繩子丟下河再撈起,小懲大誡,避免了事態進一步擴大……”

李東陽本來以為張延齡是瞎編了事情過程。

聽了蕭敬所言,才發現張延齡上奏的事跟給事中許天錫上奏的別無二致,事情過程很詳盡,隻是在事情起因緣由上有所不同。

許天錫說是張延齡聚眾搶占農田不成,還打了護住農田的士子,把沿途聲援的讀書人給丟到河裏。

可到了張延齡這裏,卻說成是士子謗議朝政,張延齡看不過眼去講理,反而先被打了。

讓李東陽選擇,當然是相信許天錫所說的。

“陛下,此乃建昌伯一家之言,不可信。”李東陽據理力爭。

自始至終,徐溥都不言語,他感覺到問題不對勁。

朱祐樘道:“李先生,不是朕非要相信國舅,是有些話……國舅說不出來,你覺得呢?”

李東陽一怔,隨即他明白皇帝說的是何意。

寵信奸佞閉塞沿路,還有蟲蠹亂於朝綱這些措辭,可不是張延齡那種學問能說得出來的,要不是張延齡親耳聽到,能說得如此有板有眼?

更何況,就算張延齡真的有此學問,他也不會這麼說,哪有自己評價自己是“奸佞”和“蟲蠹”的?

“還請陛下明察秋毫。”李東陽也說不清楚了,隻好請求朱祐樘細查。

朱祐樘道:“其實這件事並不難查,蕭公公,東廠對這件事可有知悉?”

“回陛下,東廠的確是得知此事。”蕭敬麵色為難。

“那蕭公公你就說說,地是建昌伯買的,還是搶的?”

“以老身所知,是建昌伯買的,但是……”

朱祐樘不等他說完,繼續問話:“那是建昌伯先出手打人,還是跟人講理後先被打的?”

朱祐樘所問的問題都很刁鑽。

蕭敬作為東廠提督也沒辦法,隻能把自己所知道的如實上報:“是建昌伯先被人打的,頭破血流……”

朱祐樘這才看著李東陽道:“李先生,你還有什麼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