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太監顫顫巍巍自報姓名,張延齡才知道眼前是未來正德初年八虎之一的高鳳,估摸現在高鳳隻是在東宮做侍從太監。
高鳳有沒有罪,輪不到張延齡來定。
張延齡走過去一把將南來色從地上抓起來,喝道:“怎回事?”
南來色此時渾身顫抖,話都說不利索:“爺……小的也不知是怎回事……先前於府內吃酒……一小孩子跑來敲門……挺機靈的……就是太子……小的們見他說話好玩……就拉來逗弄一番……本還要給他喝酒來著……”
“給太子喝酒?”張延齡發現這群人真是不怕死。
“沒……太子沒喝,他嚐了一口說味道不好……便將酒杯放到一邊,看小的們用骰子賭錢,小的們並未得罪太子……小的真不知那是太子……要知道……打死都不敢啊!”
南來色酒是徹底醒了。
樂極生悲。
剛被禦賜個“忠勇之士”的名號,以為要飛黃騰達,但始終野雞飛上枝頭也變不成鳳凰。
張延齡鬆開手,就在南來色以為萬事大吉時,張延齡飛起一腳將他踹出去三丈遠,人倒在地上直哼哼,沒人敢上去扶。
張延齡怒氣難消,但事已發生,他不得不進去招呼熊孩子。
到院子裏,發現朱厚照真是自來熟,已竄到正堂。
“二舅,你這裏不行啊,跟皇宮比差遠了,這種狗窩能住人嗎?”
朱厚照就是個小毒舌,一說話就很欠扁。
張延齡跟著走進來道:“臣的府邸自然不比皇宮,太子這般嬌貴之軀自然是不能住,但臣也住習慣了。”
“那二舅就承認自己是狗了?”
朱厚照一臉得逞的笑容,也就是小孩子喜歡在說話時下絆,做無謂的口舌之爭。
張延齡道:“太子出宮有危險,應早些回宮。”
“沒事沒事,時候還早,著什麼急回去?再說孤出宮也不是一次兩次,孤說好了還要帶你出去,孤可是言而有信的……不過二舅,在出去之前,你能陪朕玩一樣東西嗎?”
“就是先前你府上那些下人玩的那個……圓圓的、刻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點的東西挺好玩的,比總點數大小還能換銀子的。”
“不過孤這裏沒銀子,你先借個幾百兩,咱一次賭十兩,不妥,就一次賭一百兩……你放心,孤贏了你的錢,就把借你的還你。”
“……”
張延齡先不管“借錢贏錢還債”的狗屁邏輯,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小子果然天生對玩樂的東西感興趣,見到下人賭錢,還能單純隻是圍觀一下?
“賭錢有損德行,太子還是少沾染為好。”
張延齡隻好拿出義正言辭說教的口吻來勸說。
但他似乎也知這根本是徒勞。
朱厚照冷笑一聲道:“早知你會這麼說。賭錢有損德行是吧,孤回宮之後就跟父皇說,二舅非要教孤賭錢,就是用圓圓刻著點的東西,還說要借賭本,若是輸了讓孤在宮裏偷點東西出來抵債,你還給孤喝那種辣辣嗆鼻子的水,不喝還要往孤的嘴裏灌……”
張延齡現在恨不能把南來色抓進來掐死。
賴人,我張延齡敢自認天下第二,你朱厚照就敢認天下第一是吧?
換了別人去這麼誣告,或是因為別的事誣告,朱祐樘都會站在他這邊。
可要是朱厚照真這麼去說……
自己在皇帝麵前苦心經營了半天的形象,怕不是要付諸東流。
隻要朱厚照跑他老爹那說出“圓圓刻著點的東西”、“宮裏偷東西抵債”和“辣辣嗆鼻子的水”,朱祐樘不用調查就可以直接將他張延齡大卸八塊!
敢教太子喝酒賭博,意圖染指宮中寶物,就他張家兄弟能幹得出來。
別說是滿朝上下,連朱祐樘必定都對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