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北去的車隊緩緩離開京城,帶著保家衛國的重任,在諸人期盼的目光中,漸漸消失在揚起的塵沙裏。
官道上再也看不見她們,文武百官也漸漸散去,慕雲歌是最後走的,轉身之際,便在城門上看到了幾乎凝固的人。藺居正站在城門的隱蔽處,目不轉睛的看著軍隊走遠。他站得高,比眾人也看得遠,還能依稀看到走在山中官道上的軍士們,那身影早已模糊成一團,可白衣的人兒還是似乎比別人更醒目,讓他舍不得轉開眼睛。
慕雲歌歎了口氣,知道藺居正是悄悄來的,便登上城門,走到他身邊,低聲勸道:“雖是夏日,但城門高,多少還是有些風的,你剛剛好轉,可受不得這樣的刺激。”
“我想送送她。”藺居正淡淡的說:“這點風,不礙事的。”
當初他也曾在馬背上縱橫馳騁,就算比不得南宮瑾武藝高強,也有一身強筋健骨的本事。想不到三年後的今日,竟擔心一點風吹就臥床不起,難免悲涼,不願再提。
慕雲歌便也無言,兩人在城門上站了片刻,連山間官道上的影子也看不清楚了,兩人才轉身下城樓。
藺居正站得太久,剛剛痊愈的雙腿有些僵硬,搖了搖,扶著城牆站穩,回頭無奈的對慕雲歌笑了笑,彎下腰去揉了揉寒冷的雙腿,才重新開始走動。
慕雲歌也不催他,更不伸手攙扶,給予他男人最重要的尊嚴,放慢了腳步陪著他走下城牆。藺居正走得滿頭大汗,想來上去時也是費了不少力氣的,等雙腿站在正常的土地上,他才苦笑著對慕雲歌說:“勞你久等啦。”
“隻是片刻而已,左右我也沒什麼事。”慕雲歌笑道:“你如今恢複得很好,等南宮回京時,說不定你已能來去自如。”
“是啊。”藺居正應付的點了點頭,不願多說,轉移了話題:“譽王殿下快要回京了,他一回來,這京都怕是要翻天。”
“怕不是翻天,而是要變天。”柳扶風和陳書晗竟也沒走,兩人早就瞧見了城樓上的慕雲歌藺居正,專程在這裏等著他們,聽到兩人談話,柳扶風自然而然的接了口:“陛下病重,雖然如今大家都在避諱這個問題,但誰也無法否認,陛下仙去是遲早的事情,那把龍椅輪到誰來坐,未來的天就是誰來主宰”
“柳公子覺得,那位置將輪到誰?”藺居正嘴角維揚,笑著看向柳扶風。
柳扶風看了看陳書晗,聳了聳肩:“你知道的,書晗的立場就代表了我的立場。”
言下之意,他是站在譽王這邊的。
慕雲歌聞言,下意識的鬆了口氣,柳老爺現在貴為三公,他的支持格外重要,魏時有了這個助力,登上那個位置指日可待。
算算日子,怕是魏時回京後,立儲君的旨意也會下來
男人們在一邊說話,陳書晗便過來挽住慕雲歌的手,不住口的誇她:“那日在殿上,你可真是厲害,比那些平日裏裝腔作勢,到了關鍵時刻隻會一團亂的偽君子強太多了。雲歌,你簡直簡直”
殿試之後,陳書晗雖並未在三甲行列,卻是女進士,她的出身地位都擺在那裏,武帝給她的官職雖然不如三甲,卻是個清閑的史官,也能上大殿聽政。
武帝突發重病嘔血昏迷時,她也在殿上,正瞧見了慕雲歌氣勢如虹的那一幕。
她想找一個詞形容自己當時的感覺,卻覺得被什麼堵著,那個詞到了嘴邊,怎麼也想不起來。
柳扶風分神聽著呢,聽到後,忍不住嘴邊攜笑,善意的提醒:“無與倫比!”
“對,對!”他果真是懂陳書晗,一猜就中,陳書晗喜笑顏開,連連點頭:“雲歌,你簡直是我的榜樣!”
做了陳書晗的榜樣的慕雲歌卻並未露出太多喜色,被陳書晗一提醒,她倒是有些別的憂慮,不知多疑的武帝醒來,知道了殿上的情形,可會怪她自作主張,從而猜測魏時的野心?
真是猜什麼什麼準,送完了南宮瑾的第三天一早,慕雲歌剛剛起身收拾完畢,便接到了齊春的傳信:武帝醒了,要見她。
慕雲歌不敢耽誤,算算日子,魏時最遲晚些就會入京,她倒也沉得住氣,讓佩英收拾好自己,就登車入宮。馬車一路去往昭德殿,沿途沒有任何停留和檢查,禦林軍和禁軍、紀城軍全部認得那是譽王妃的車駕,乖乖放行。毫無耽擱,到了昭德殿,也不過半個時辰。
慕雲歌在殿外請安,很快就聽見武帝在裏麵虛弱的說:“請譽王妃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