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你。(3 / 3)

他知道寧璽媽媽找寧璽去吃飯,但沒想到寧璽還真以為這個事兒,請假了。

一整個晚自習都沒來,也沒跟他媽媽今晚有課。

行騁一個人站在高三教室門口,看著來來往往背著書包收拾好要走的學姐學長,有點兒泄氣。

也怪他沒跟寧璽,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飯。

應與臣手裏正提著個保溫桶,拿了一雙不知道哪兒去找的一次性筷子,滿麵愁容地在走廊上哼歌,行騁看到他就覺得逗,撞了一下:“今晚還有得吃啊?”

那保溫桶裏純正的簡陽羊肉湯味兒,真招人稀罕,香!

應與臣一點頭:“是挺好吃,但我們那邊兒都吃餃子啊!”

行騁忍不住想翻白眼:“入鄉隨俗,在這兒該吃什麼你就吃什麼。”

應與臣又開始愁了:“送羊肉湯那位,就是我之前跟你的,跟我哥糾纏不清的那個男人,之前我在金港賽道出車禍,就是他給撞我屁股上了!真特麼跌份兒!”

行騁拍拍手:“緣分。”

這學長愛車他知道,行騁也挺感興趣,不過現在經濟實力隻玩兒得起六十八一顆的籃球,車的計劃暫時擱置到二十多歲以後了。

賽車跟籃球一樣,某種意義上來是大部分男人所熱衷的運動,裏邊兒擦出的火花,自然也是難以滅下去,想當年第一次跟他哥杠上也是因為一顆球,到底是誰砸到了後腦勺上。

晚上一個人跑回家,吃了家裏做的羊肉湯,行騁跑窗口去看了一下樓下亮沒亮燈,管他媽媽要了祛疤膏,敲他哥的門兒去了。

今他爸爸在家裏抽煙把沙發給杵了個印兒,那火星子燒得響,迅速點著,行騁忽然就想起寧璽的手腕上。

拿去給他抹抹手腕,不知道有沒有用。

他這門鈴一摁,門開了,撲鼻而來就是滿客廳的煙味。

寧璽垂著眼,鼻尖一顆痣襯得臉龐愈發好看,皮膚還是白得過分,手裏扯著一張數學卷子,手掌心兒攥了草稿紙,上邊兒方程式還看得清晰。

再往下,寧璽嘴裏咬了一根煙,燒了一半,火星忽亮。

半邊麵容沉浸在煙霧裏的寧璽,那麼迷幻,那麼孤獨,模模糊糊的眉眼,清瘦而美好的下顎輪廓,煙頭上每一寸都燒到了行騁的眼裏。

行騁捏了捏手裏的祛疤膏,一時間竟然不出話來。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著他哥這個樣子。

頹廢而神秘,眼神淡漠,一邊兒抽煙一邊兒寫數學題,坐在客廳裏,點著那盞燈,自己買的那一方桌上,還有半張沒用完的草稿紙。

寧璽吸了一口煙,沒掐,吐了個圈兒出來,抬起眼,定定地看著行騁。

他終於,他總算,在行騁麵前,露出了最真實的自己。

在行騁曾經看不見的地方,他並沒有表麵那麼優秀,也沒有多麼陽光。

笑,或者不笑,都是他。

堅強,或者懦弱,也都是他。

行騁明了來意,寧璽挽起袖子就把手臂伸了過去。

那疤痕隻有指甲蓋那麼大,猙獰可怖,微微凹陷下去一些,呈深褐色,看得行騁喉嚨跟被人掐住了一般。

就跟手裏捧了個什麼似的,行騁拿出棉簽,不敢亂來了,一點點兒地給他上藥,眼神就沒離開過那一塊疤痕。

他塗得慢,寧璽看他心翼翼的樣子,沒忍住,笑道:“磨蹭。”

行騁心裏快要痛死了,疼死了。

感覺他多看那煙疤一眼,就好像全燙在自己身上,像烙鐵,正麵兒印了印背麵兒,疼得他喘不過氣。

寧璽一直盯著他,沒有話。

行騁一抬頭,撞上哥哥的目光,忍不住歎了口氣:“上輩子我們可能是仇人,你肯定拿劍刺過我胸口一刀,這輩子我還得還債才這麼喜歡你……”

寧璽猛吸了一口煙,當著行騁的麵,就這麼坐在地板上,把上半身穿著的襯衫扯開半邊,低聲道:“我胸口上也有疤。”

跟被人又打了一棒似的,行騁正準備在挖一塊兒祛疤膏在指腹上,手卻一下被寧璽給捏住了:“你摸。”

寧璽碰滅了客廳的那盞台燈,周遭燈光忽熱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行騁吞了口唾沫。

那,行騁心翼翼地把手伸過去,暗夜裏,能看到他哥的脖頸線條,鎖骨,在往下是敞開的衣領,半邊兒裸`露在寒冷空氣之中的胸膛……

行騁常年練球摸筐的粗糙指端一觸碰上那處溫熱的肌膚,寧璽一抽回手,猛地將行騁的手按住。

此時此刻,行騁覺得在自己掌心裏生存著的,是寧璽強烈的心跳。

是心上人的情意。

“感受到了嗎,它也一樣喜歡你。”

這一句講完,寧璽深吸一口氣,慢慢地繼續:“行騁,這就是真實的我。”

十七歲這一年,行騁在某個夜晚的這一刻,把他的寧璽牢牢地擁入懷裏,忽然覺得在這座城市裏,所有的燈都滅了。

獨獨全世界最亮的,是他們心裏為彼此點好的那盞。

行騁緊緊地抱著寧璽,眼睛看著那扇關閉著的大門,想起每一次他想進來卻又老被關在外邊兒的場景,這下他總算是進來了。

真正地,進入了寧璽的心,參與到了他的生命裏。

他想起無數次因為寧璽而激起的鬥誌,成長的重量,每一步,都踏得死心塌地。

在這一處客廳裏,行騁安慰性地輕輕拍了拍寧璽的背。

隱秘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