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禮物。(1 / 2)

第三十五章

七月底,錄取通知書下來了。

封皮赤紅,左邊一個“賀”字,右邊端端正正寫了寧璽的名字,再往下,是校長的簽名,“寧璽”兩個字,被寫得筋骨俱備,看得他心底忍不住地高興,又迷茫。

通知書下來之後寧璽回了趟學校,任眉他們一群還在補課的學生站在走廊上給他打招呼,後邊兒教務處主任手裏裹了報紙,往學弟們頭上一個敲一下,罵他們不學學寧璽,成就玩兒。

一個學弟從一樓跑到露的地方,指著空喊:“嗨!又有戰鬥機!飛這麼低!”

另外幾個男孩兒從他身後鑽出來,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哇——”

那一寧璽站在教學樓前的空壩上,穿的便服,白色衣袖挽起短短一截兒,仰頭去看教學樓上掛的大鍾,忽然就好像看見了時光的流逝,看見了四年前的自己,也是這樣,站在當年還陌生的樓前,憧憬遠方。

成長對他而言便是如此,不停在前行,也不斷在失去,常年的形單影隻影響了他的判斷,已記不得擁有過什麼。

童年時的自己令他懷念,家庭美滿,無知無畏,隻惦記放學後區門口五角兩支的攪攪糖。

行騁跟著爸媽去了趟重慶,再回來時已是八月初,帶了點兒火鍋底料回來。

傍晚時分,兩個人盤腿坐在客廳裏,鍋裏冒著翻滾的辣油,碰了杯。

寧璽托著腮,聽行騁講那個山城,熱情四溢,高樓林立,列車從樓宇間穿堂而過,風聲呼嘯。

他們的杯子碰撞再一次,裏麵的汽水兒還冒著泡,行騁問他,“最近怎麼總愛喝紅石榴味兒?”

寧璽:“就是想。”

想你,也想那段時光。

他們的故事,從零零散散拚湊成了一段完整的時光。

那時候的每個早晨,行騁都在區門口等著那二兩牛肉麵,再像護草使者一樣,把寧璽送到教室。

每個中午,校門口的麵館,有永遠坐在一堆兄弟中間尋找寧璽的行騁。

每個夜晚,翻上翻下的窗台,被窩裏熱度不減的身體。

那是他們青春期裏,最美的半年。

……

八月七號,多雲,沒有轉晴。

行騁醒的早,五點半就迷迷糊糊起了床,收拾好包袱跑到樓下去,拿鑰匙開了鎖,發現寧璽閉著眼,還在安安靜靜地睡。

他把鬧鍾調晚了十分鍾,靠在床邊兒,望著窗外有些陰鬱的色,用指尖一點點去撩撥寧璽的臉。

到達客運站時已經七點多鍾,正直旺季,成都到汶川的高速公路上排起了長龍,下雨讓氣溫驟降,雨點忽大忽,砸在車窗玻璃上,大巴車開得搖搖晃晃,寧璽本來也沒睡好,靠在行騁的肩膀上,想閉眼,又多想看行騁幾眼。

行騁把圍巾取下來蓋住兩個人交握的手,低聲哄他睡。

從汶川下來就開始走國道,行騁沒睡著,看路標上大大的“汶川”兩個字,想起零八年地震那一次。

學校教學樓前掉了好多石頭砸下來,他在教室裏被震感甩起來,站都站不穩,慌張地跑到操場上,看到寧璽肩膀上大隊委的徽章,冷靜地帶著班上同學疏散。

那年的五月,是所有四川人記憶裏的灰色。

再到後來,他八月八日的生日,滿八歲,全世界都慶祝奧`運會去了,他一個人捧著蛋糕在家裏吃奶油,連他爸媽都不理他。

行騁沒忍住跑樓下送了蛋糕給寧璽吃,正看到寧璽一臉倔強地站在家門口挨罵,行騁眯著眼,順著牆根兒蹭過去,想給哥哥嚐一口。

中午吃了犛牛肉鍋,蔬菜水果拌著飯吃,行騁吃爽了,端了油茶過來,一邊喝,一邊拿防曬霜出來給寧璽擦臉。

行騁在護膚上還是有點兒鋼鐵直男,看了防曬霜好久沒往身上擦,結果中午紫外線太強,走了沒幾步就曬紅了手背,寧璽一邊兒罵他一邊兒給他抹,抹得行騁直喊痛。

又坐了兩時的車,轉乘的大巴車才從馬爾康終於到了金川縣,來接應他們的同學早早就等著了,都是高二的學弟,穿著防風衣,臉頰凍得有些紅,略有些害羞地跟寧璽打招呼。

考了北大的學長,在學校裏的傳言又那麼牛逼,總是讓陌生人有些距離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