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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邵明音的承諾,梁真恨不得立刻馬上就把時間撥快六個月,但這種念頭梁真也就隻能想想,況且現如今有更具體的事情等著他去做,那就是拍mv。

關於mv的內容,梁真和猶太討論一番後都覺得mv展現的是城市、街道以及在這裏生活的形形色色的人的風貌,而不是把鏡頭聚焦在rapper怎麼唱這首歌上。這是個很好的構想啊,但梁真畢竟精力旺盛,又因為歌裏有句詞是“我站在良田的廢墟上,我會想起故鄉的牛和羊”,梁真就突發奇想的想扮牧羊人,在廢墟上拍幾組概念照。

梁真先是在網上找一些cos服裝,但那些看上去就不夠舊,拍出來效果也肯定沒多少質感。於是梁真就聯係到在溫州山裏養羊的老伯,從那兒借了棉麻衣服和靴子,往身上一套後手裏再帶個寬沿帽子,梁真的牧羊少年形象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這套裝扮梁真在家裏就試過,邵明音看了先是說像,然後又搖搖頭,說哪有放羊的像梁真那麼白。

梁真覺得有道理,於是開拍前專門調了點近似泥土的顏料摸了幾道在臉頰上,這樣一來梁真要是不笑,整個人看上去就特別野,跟從土地裏生長出來一樣。

外景他選在一塊違章建築的廢墟上,梁真騰空地坐在一塊水泥的空心板上,一條腿弓起一條腿掛著小幅度的蕩。他嘴裏叼著狗尾巴草拍了幾張,然後又拿著笛子——梁真不會吹笛子,他就是拿著裝模作樣拍照片的,但當猶太的鏡頭記錄下那個低頭專注於手指在笛孔上舞動的少年,你看著那張照片,某一刻也能說服自己他真的是城鄉化進程下最後一個孤獨的牧羊人,吹著唱著終將逝去的田園牧歌。

或許是因為來自蘭州,梁真對土地有著天然的親切,而不管在哪個城市,他對泥土的熱忱都是無需表演就真情實感的流露出來的。因為mv的拍攝猶太不止一次的和梁真走過溫州那些被遺棄的良田,每次梁真都是興衝衝地來,離開的時候特別惆悵,包括這次,梁真拍到最後也喪喪的。這片廢墟在拆之前是個廠房,拆了之後也沒人收拾,除了磚瓦水泥還是很多生鏽的鋼絲繩,梁真撿起一根將它對折又拉開,環顧了四周發現並沒有什麼垃圾桶,他就先握在手裏了。隨後梁真走到旁邊,和猶太一起看單反裏的照片。

“這幾張光線怎麼這麼暗啊,”梁真指的是最後拍的十來張,“感覺天還是亮著的啊。”

“你肉眼看上去沒區別,但鏡頭是很敏感的,”猶太道,“我後期回去調一下就成,不是什麼大問題。”說著,猶太把相機遞給梁真,讓他自己拿著,“你再好好看看有什麼特別滿意的,我給你發照片的時候備注一下,你也好找。”

“好嘞。”梁真接過了,埋頭刷著裏麵的照片,猶太就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他們雖然是在農村的田野上,但從東到北再到西北側,那一圈全都是小洋樓,再往後的輪廓是工業區的廠房,從他們的角度太陽落下剛好是被樓房擋住的,但如果再往前走個一段路再找個合適的位置,拍到太陽在正西麵的那條香樟小道落下也不是不可能。此刻光線雖然在漸漸變暗,但今天雲多且沒遮住太陽,使得紅日的光輝綿延到白色的雲朵上,將它們漸變地染成紅和橙甚至還有些許的紫。

紫色的晚霞在溫州是很少見的,猶太有點想抓住,正尋思該如何構圖,他聽到快門一聲“哢嚓”。

他回過神,看到梁真舉著自己的單反朝著自己身後的那條小路,相機放下來後梁真就笑,也沒看拍得怎麼樣,他就將相機物歸原主,然後往那個方向走過去。

相機都在手裏了,猶太也是下意識地翻相冊看梁真拍了什麼。梁真沒學過攝影,完全是看到什麼就拍什麼,除了背後那條小道中間停著的車,這張照片並沒有其他一眼就看得出的重點。猶太就將照片放大,好在相機的像素夠高,放大後他能看到那輛車的車窗是搖下來的,坐在駕駛室的那個人左手搭在窗沿上,另一隻手還握著方向盤。他的臉是側向鏡頭的,嘴角也勾著笑,自然地讓人不會覺得他是在找鏡頭,而隻是和拍攝者心照不宣罷了。

而等猶太將圖縮回原來的尺寸,他看著那輛車,也想起自己為什麼第一眼就覺得眼熟。他轉過身看那個人開了車門,盡管穿著民警的藍襯衫製服,猶太依舊認出他就是去年在地下八英裏給梁真加油打氣、幫著他逆風翻盤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