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蘇州郊外。
一個窄小的院落裏,江暮璃安靜的坐在板凳上,手裏捏著絲線,正認真的繡著花樣。
“江姑娘,我要進城去,拿手裏頭的柴火換些銀錢,你要去不?”
江暮璃從針線活裏抬起頭來,笑了笑,對著門口的婦人道:“王家阿嬸,我也要去,你先等我一下,我拿上東西就和你一道去。”
“哎,好,我等你。”
她轉身進屋,將前些時候繡好的物件揣好,便將門鎖了。
“阿嬸,我們走吧。”
二人在路上約莫走了半個時辰,腿腳發軟,這才看到了城門口。
“這會子集市上人多,我們快些去吧。”
“好。”
她剛想進城門,便注意到不遠處圍觀了不少百姓,談論聲疊疊不止,好生熱鬧。
“那邊在做什麼?”
王家阿嬸伸過脖子一瞧,道:“沒啥!就是貼了皇榜,前些時候我聽人說過,好像是皇上在找什麼名醫。”
名醫?
“皇城裏皆是天下聞名的聖手,還找什麼名醫啊?”
“像是說,當朝四王爺身患重病,先前瞎了眼睛,現在呀......”她壓低聲音湊到江暮璃耳邊,道,“現在好像快不行了,一隻腳踏進鬼門關,大羅金仙也要救不回來了。”
聞言,她隻覺得渾身如遭電擊,木愣的停在了原處。
瞎了,不行了,救不了......
“阿嬸,你,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可不,不信你瞧那皇榜,定是這麼寫的。”
她丟下手中的物件,腦子裏鈍鈍的難受,心慌的似是要跳出來。
“讓開,讓開。”
費力的撥開人群,她鑽到牆根下,一張明黃色榜文貼在灰色的牆上,那麼刺目,那麼紮眼。
“怎麼會這樣......”
他怎麼會要死了。
先前,他不是還好好的嗎。
“江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她身子一晃,卻仿若未聞,突然瘋也似得跑進城裏。
“陶大夫!”
哐當一聲,她一掌砸在藥堂桌上,正在取藥的小童回頭一瞧:“姑娘可是有事澤?”
“陶大夫在何處?”
“師傅一個月前進京了,姑娘可是有事?”
“進京......”
陶大夫妙手回春,一手醫術更是華佗在世,他若進京......
匆匆離開藥堂,江暮璃雇了一輛馬車,立即朝著皇城奔去。
城郊十裏,哀樂驟起。
她握著馬鞭的手開始抖的厲害。
遠遠的,一處綿延的隊伍自城中走來,隊伍周遭皆彌漫著哀淒的喪樂。
為首的,是黃底銀龍王旗,它悠悠揚揚的飄蕩在空中,彰顯著皇族身份。
她瞳孔猛地一縮,渾身上下都浸的冰涼。
“駕!”
馬鞭在她手中揚起,快速的朝送葬隊伍靠近。
不過短短一年,他怎麼可能會死。
他分明可惡的緊,老天怎會願意收了他。
她未曾手刃仇人,他便算不得死。
他定是沒有死。
他怎麼能死。
他若是真死了,
那她怎麼辦......
離得越發近了,她額上冒出的冷汗越發多了,晶瑩剔透的浸濕了她的鬢角。
“江小姐!”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她猛的轉頭看去。
“陶大夫!”江暮璃跳下馬車,小心翼翼的道,“那個隊伍裏......”
“江小姐,王爺......他讓我將這個交於你。”
刹那間,她隻覺得天都暗淡了。
眼前一方素白錦帛的帕子,卻無端燒焦了一半,仔細看去,皆是指尖摩挲的痕跡。
他從未將它棄了......
驀得,她的眼眶熱了起來,滾燙的淚水氤氳了視線澤。
江暮璃捂著臉頰,竭力想要咽下那股嗚咽聲。
“他,怎麼可以死......”
“這裏還有王爺的手書。”
陶大夫遞上一封信箋,江暮璃抬起頭,隻覺得指尖發麻。
她顫抖著雙手接過它,那薄薄的信紙,就像是燒紅的鐵鉛,燙的她痛的無法呼吸。
愛妻親啟。
四個字像是針紮一般,江暮璃一下子攥緊了它,長長的指甲隔著紙張,死死的扣在掌心裏。
遠處,哀樂響徹天際澤。
她僵硬的回過頭,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仿佛失去了生機。
無論她多麼的恨他,可終究,到了了,她還是放不下他。
蕭允言,我們下輩子,不要當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