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軍派出的和談信使正是執戟長周敬生。二軍合一,非同小可,許多細節需要商榷,利益衝突需要事先考慮周全。
周敬生口舌淩厲,頭腦精明,為此權益之事,最適合不過,順理成章成了謝歌心中的不二人選。而且宋貴貴既然要冒險去鷹潭軍營走一遭,有周敬生陪同也是再好不過。
宋貴貴,曇香和周敬生早就整裝待發,預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打足精神來應對後麵的一切。
可真到了鷹潭軍營門外,他們才知道事情遠比他們想象中的困難。鷹潭軍營沒有派一個人來迎接他們,分明就是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看看。
整個鷹潭軍營內一片肅然,令人剛踏進這片土地就倍感壓抑。但不可不歎這裏軍治嚴謹,將士們各個鬥誌飽滿,絕無半分懈怠之意。
三個人在營帳外等了近兩個時辰,才見到一個自稱是忠武將軍副尉的冷麵男人,不冷不熱地把他們領到一處稱之為客房的破舊帳子中。三人硬生生地在這裏呆到了日落山西也沒有再見到鷹潭軍半個人影。
周敬生就是這半年來脾氣被磨得再好也受不了這樣的冷遇,幾次想要跳腳都被曇香硬攔了下來。身在他營,冒泡惹事他們討不到半分便宜。
日影西斜,那個忠武將軍副尉總算又來了,卻告訴他們將軍今日身體不適,要明日方能會客。
這架子未免太大了些。
副尉麵無表情地傳了令便要走,連對他們幾人的夜宿安排也沒有任何交代,著實讓人難堪至極。
周敬生忍不住道:“我鹿鳴軍想來也是有過響當當的戰績,若不是因為將領缺位,也不一定甘願歸於鷹潭軍。既然是和談,貴將軍這個譜擺得也太大了些。”
副尉本來已經轉身離去,聽了周敬生的抱怨,又定住腳步,回頭過頭來,看不出半分怒意,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執戟長,莫要把你們鹿鳴軍勾心鬥角的算計心思帶到我們鷹潭來。我鷹潭將士渾身精力隻用在沙場上,旁的這些心思隻會分散我們的心力。我們將軍說是身體不適,便是不適,你們等著就好。若是覺得等不起,大可回營自便。”
“可你們連聲夜宿交代也沒有。我鹿鳴軍此番一同前來還有兩名女眷,一個是軍中醫師,一個是醫師佐助,都是受人尊敬的地位,何故在你們這便是冷茶冷飲的,連杯熱水暖身都沒有?”
副尉目光掃視過宋貴貴與曇香,看罷輕蔑一笑:“鷹潭軍內不分男女。便是姹慕郡主在我營帳之內也一並與將兵同甘共苦,我們也隻尊她為朗將。至於你們所說的夜宿安排就更可笑了,日月為照,天地為蓋,軍中生活向來如此,怎還需要特意安排。若是你鹿鳴軍盡都是此等嬌生慣養的人物,不和我們鷹潭沾染也罷。”
周敬生斷然未料到那副尉說話如此不近人情,不留情麵,絲毫不講究半分和談之理。可偏偏他神情自若,半點也看不出是故意居高臨下的神色。
這樣的角色讓周敬生措手不及,縱使滿嘴口舌也用不上半分。對方竟是對鹿鳴軍半分不敢興趣的模樣,分明是你願來便來,不行就作罷。至於常理可言的,軍中日後事務軍級統領之分,對方竟是半分沒有興趣。
這著實讓周敬生覺得無從下手,和談不知從何談起。利益共同當不謀而合,若是對利益視若無睹,還怎麼去談。
正自僵持之際,忽聽一旁靜默良久的宋貴貴開口道:“不知忠武將軍是何處不適?”
副尉陰沉地上下打量了宋貴貴一通,良久道:“頭痛。”
“舊疾還是新傷?”
副尉沉吟片刻,略略有些為難,遲疑一會才又道:“約半年之前,也算不上舊疾吧。”
“軍中醫師便一直沒有瞧好此疾嗎?”
副尉搖頭道:“反複發作,治標不治本。”
宋貴貴忽而抱拳拜禮道:“我乃鹿鳴軍的宋醫師,自詡對醫理頗有心得,不知大人可否為我通傳,小女子可否為貴將軍診治一二?”
宋貴貴一語而落,四人均噤聲不語。直等到眾人都已覺得不再有希望的時候,才看那副尉重重地點了點頭,對宋貴貴道:“你跟我來。”
宋貴貴抬步要走,曇香一把拉住宋貴貴的衣袖,眼神中滿是擔憂。宋貴貴輕輕地拂開曇香的手,低聲道了句沒事,便跟隨那副尉而去。
副尉帶著宋貴貴穿過營帳間好幾個露營帳篷,走了不近的地,才終於在一處頗為寬敞的帳營麵前停了下來。這處蓬帳比旁的大上很多,但除了大而敞快之外,外間構造並不比其他帳營複雜奢華很多。
如此看來,這忠武將軍倒真不是個在乎門麵虛榮之人。單看此處,宋貴貴對他的怯意又少上幾分。
那副尉留她在營帳外獨自等候,自己進去通傳了良久也沒有出來。宋貴貴覺得要站得腰杆子都酸了,才見那副尉重新出來。
出乎意料,副尉竟是對宋貴貴露出一抹歉疚的表情:“我家將軍昨夜徹夜不眠,這會兒興許是累了,睡得正沉。方才我多番喚他也沒醒,不知道將軍未清醒的時候可影響醫師診脈?”
這樣……
宋貴貴心中劃過一絲不安,曆經百戰的沙場將軍,能睡得如此之沉嗎?頭痛之症可大可小,莫不是……
“你確定你家將軍……隻是睡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