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隻因楚水君如今實力不足,故而隻能小心翼翼、忍氣吞聲。
騎馬走在坎坷的荒道上,楚水君漠然回憶著。
他從一開始都不支持熊拓,原因很簡單,因為熊拓的主觀性太強——這性格的君主可以參考魏王趙潤,即完全無法掌握的君主,因此他曾經選擇了固陵君熊吾,一來是固陵君熊吾乃季連氏之女所生,與他親份較近,二來也是因為熊吾此人誌大才疏,容易把握。
可是沒想到,固陵君熊吾竟然在去年的戰爭中戰死於魏國睢陽,被魏國將領博西勒所殺,這非但全盤打亂了楚水君的謀劃,甚至於,還讓一部分季連氏、季氏、連氏、黃氏倒向了楚王熊拓。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些人效忠的對象死了,再沒有選擇餘地的這些家族,唯有倒向楚王熊拓。
可以說,楚水君力薦固陵君熊吾作為偏師主帥這件事,非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出現了壞了影響,簡直就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眼下的他,已顧不上在楚國爭奪權力,他迫切需要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才能在楚國保留一席之地。
畢竟楚王熊拓絕非善類,一旦他徹底失去價值,就會立刻拋棄他,用他的人頭來改善與熊琥、羋芮的關係——這一點,楚水君深信不疑。
而此番前往巴蜀之地,就是楚水君準備東山再起的地方。
不是為了楚國,而是為了他自己。
說到巴蜀之地,楚水君對這片土地雖然談不上有多了解,但也不至於過於陌生,至少,巴國內部的紛爭他是很清楚的。
本來嘛,輔佐巴國的王族「巴氏一族」,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問題是,巴氏一族與祝融脈巫女的關係不錯,而這迫使楚水君必須放棄。
說得難聽點,若羋芮那幫祝融脈的巫女在巴氏一族麵前殺了他們,巴氏一族或許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但倘若他們傷害到一名祝融脈的巫女,可能巴氏一族就會視他們為仇敵。
在這種情況下,楚水君當然不會選擇巴氏一族,他準備在其他「樊氏」、「瞫氏」、「相氏」、「鄭氏」四支部落中,選擇一方或者幾方暫時棲身。
而據他所知,目前在巴國,就屬「樊氏」與「相氏」兩族勢力最強大,不過具體情況如何,也得他親眼見過之後再做評價。
最終,楚水君選擇了「相氏一族」,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從楚國最西部的「巫郡」往西進入巴蜀,相氏一族的領地是必經之地。
相氏一族,生活在巫山西部的群嶺以及山南的沿河盆地,其轄下城池有「魚複」、「巫山」、「平昌」、「墊江」等等,這塊土地在「巴楚戰爭」中是作為前線,但在「巴蜀戰爭」中卻屬於後方。
鑒於巴楚兩國自兩百餘年前就鮮有戰爭,至此之後便是長達百餘年的巴蜀戰爭,因此,相氏一族在這場戰爭中受到的損失最小,故而發展地也最快。
因為相氏一族的都城在「墊江(臨江境)」,楚水君遂朝著墊江而去。
很快地,楚水君便撞見了巴國的士卒。
與中原國家的士卒不同,巴國的士卒,大抵仍然有將獸皮、藤枝等物製作成甲胄的習俗,他們將獸皮、藤條等物用油浸透,然後放在烈日下暴曬,反複幾次過後,再編製成甲胄,既輕便又等抵擋弓弩。
當然,不是說巴國就不懂得像中原那般用金屬礦石打造甲胄,隻是因為地域關係,導致沉重的甲胄在這裏並不流行而已——畢竟巴蜀境內山道坎坷,又多無數溪流,若穿戴著沉重的甲胄與敵人作戰,搞不好還沒瞧見敵人的影子,自己就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
是故,巴蜀兩國士卒的甲胄,一般都選用輕便且結實的材料。
而事實上,巴蜀兩國的冶銅技術,並不遜色於楚國,甚至於,亦早早就在嚐試冶煉鐵礦。
由於語言不通,這些不知在巡邏還是在狩獵的相氏一族的戰士,與楚水君這邊的巫女們產生了一些衝突,但最終,楚水君還是順利地在這些士卒地帶領下,前往墊江見到了相氏一族的首領「鱳(le)」,或者說,相鱳。
在得知楚水君乃是楚國的邑君後,相鱳設宴款待了前者。
在筵席間,楚水君見識到了巴人對於「美金(黃金)」的喜愛,這不,碗筷、菜盆、燭台等等,楚水君見到了太多太多的黃金製物,簡直比他楚國最殷富的貴族還要奢華。
甚至於,就連相氏一族首領相鱳的手上,亦帶滿了金物。
話說回來,看著一個身上仍穿著獸皮製衣,且臉上、手臂等地方還紋著紋身(圖騰)的西僻之夷身上帶滿了金物,說實話感覺挺違和的。
不過事實上,蜀國也好、巴國也罷,巴蜀之地的人並沒有中原人想象的那般荒蠻落後,甚至於還因此傳出什麼食人的傳說,其實這大多都是謠傳而已。
食人的部落不是沒有,但那並非是真的喜好食人,除了缺少糧食外,隻要還有因為某些習俗所致。
比如在某些部落,他們將會將死去的勇士的心髒,賜予年輕人,認為這名年輕人在食用了那名勇士的心髒後,亦會向後者那般勇猛;再比如年老的巫,他們會在死前留下叮囑,讓繼承者吞下他的腦子,表示智慧的傳承。
至於那名勇士以及那名巫其餘的身體,其族人還會恭恭順順地將其厚葬。
所以說,這並非是真正的喜好食人,隻是某些習俗文化而已,隻是這些習俗文化,中原那邊無法接受。
就拿相氏一族的首領相鱳來說,他就會楚國、羯族、蜀國三方的語言與文字,絕非是落後荒蠻之地的土著。
而這,也方便了他與楚水君的交流。
在款待楚水君的期間,相鱳終於詢問楚水君道:“來自楚國的上使,不知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