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似乎越來越熱,悶熱。我們這個號在陰麵,陽光進不來,大概比對麵的號房還要稍微好些,不過倒了不通風的黴,整個號房簡直成了人肉罐頭。無法曬到陽光通風換氣,自然各種細菌滋生蔓延。
我的板瘡也不見好,手指縫裏還偶爾蹦達出一兩個水皰,懷疑是疥,很緊張地擠掉,用煙頭忽遠忽近地覷,烤得心裏痛癢,不過還算見效。
邱立說肯定是鋪下麵太髒,大臭於得水之類的疥毒還傳染又不定都泛濫流竄到哪裏了,處處都得小心為好。
髒沒有辦法,又洗不了澡,水太金貴了,隻有進水管的時候,能抓緊時間把所有臉盆都注滿水,排隊到池子裏擦擦身子,這樣奢侈的幸福時刻,三兩天才等來一次。即使這樣樸素的待遇,也並不是誰都能享受的,至少有一半人也就落一個喝涼水管夠,並不能享受這等待遇。
平時大家最熱衷的活動,就要數坐在那裏撮泥揪揪了。溽汗一浸,皮膚都潮呼呼的,從脖頸子到腳丫縫兒,一路撮下去,值當幹洗呢。
豐子在的時候,因為跟勞動號的胖子搞好了關係,水管來的時候,總能讓他拖延一些時間用,一次安排一兩個弟兄衝個囫圇澡,這樣輪下來,一個月也可以洗上一兩次。
金魚眼就衰了,人家胖子根本不把他當碟菜,整天素著臉,公事公辦的樣子,氣得金魚眼光剩下罵閑街了,將熊熊一窩,大夥都跟著受罪,豹崽、樂樂什麼的也就落個窩裏歡。
身體一遭殃,心情就顯得焦躁。整天就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關著,也沒人搭理了,跟誰也通不上氣兒,想起來就煩。每天待在一個密閉空間裏麵對著這些嘴臉,著實是令人煩惱。
邱立比我還窩火呢,檢察院提了一次,他給人家來十三點二百五七十二變裝大傻,據說至今是個“零口供”,可人家檢察院的同誌不吃他那一套,明明白白告訴他:邱立你那一水不靈了,你就是成天吃屎,見個饅頭都喊二大爺,我們也不給你做鑒定。
不跟你浪費那感情,你根本沒病,騙一騙二騙不了二。邱立每天心情都很不好,之前下的功夫都白搭了。
邱立不爽地埋怨說:“肯定是我老婆在外麵不使勁了,不知道錢都幹什麼用了?”
邱立的父母親都年齡大了,晚來得子,又是一“孽種”,想幫忙都活動不開了,隻有幹著急的份,所以邱立也隻有認命的份了。
不幾天,邱立的起訴下來了,他排在第一被告。
最讓他不平衡的是,證人部分居然有他老婆的名字,雖然起訴書上沒有明確指證的內容,但邱立還是極度壓抑:“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出來指證我,太讓我震驚了,傷心!”真的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人會出來指證我,怎麼會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們都替他老婆開脫,連金魚眼都說:“證人還分什麼證人呢,不一定非得跳起來把你往火坑裏推才是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