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第五障(1 / 3)

陸府

被陸昭驚得往後退了一步,靈初險些再摔一跤。

陸昭衣袖微動,欲扶住靈初,但見她自己站穩了,又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瞧出她的驚慌,命管事退下後,陸昭輕聲同她道:“外邊天冷,公主可要進寒舍一坐?”

他從容得似乎靈初前來拜訪很是尋常,平複了幾分靈初心中的忐忑。

靈初低著頭,小聲道:“……嗯”

陸昭緩緩帶著她往階上走,越過青石寒梅,尋到一間暖閣坐下,又替她仔細斟了一杯熱茶,遞到她麵前。

屏窗外雪色正濃,室內茶煙嫋嫋。

靈初將臉埋到鬥篷中,一隻手握住茶盞轉啊轉。茶煙氤氳而上,室內安靜而沉悶,隻聽見黃銅炭盆中細碎的火星聲。

劈啪——劈啪

陸昭見靈初緊抱著鬥篷,以為她冷,便用竹棒撥了撥碳火。

靈初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不說話。

“陸大人……”終於,她抬眸瞧了陸昭一眼,然而剛剛瞧了陸昭一眼,所有的話就都被堵在了喉中,久不能言。

陸昭攏回袖子,輕聲:“臣在。”

靈初臉騰地紅了,陸昭怎麼……這麼好看啊。

那日長樂宮外相見,她哭得傷心欲絕,全然沒曾留心陸昭的相貌。今日一見,才驚覺陸昭容色無暇,眉若遠山般清遠,幽深的眼眸分明平靜無波,垂眸望著她的時候,卻又蘊著溫和。

繞是她見慣了長安城中出眾的少年郎,還是覺得陸昭好看得不得了……世人未免太過刻薄,長得這麼好看的公子,心思深沉些也該原諒原諒啊。

偏偏他還抬眸望著自己,溫和問道:“公主?”

靈初心砰砰跳,瞬間就將要說的話拋到了天邊,竟慌亂地彎腰朝陸昭鞠了一躬,喊道:“我、我叫蕭靈初!初次見麵,承蒙陸大大大人關照……”

靈初:“……”

糟糕了。

意識到自己有多丟人,她將腦袋慢慢地,慢慢地埋到了懷中的鬥篷裏。

陸昭亦是被她恍了恍,良久,他似乎輕輕咳了咳,朝她笑道:“臣知道了,公主將頭抬起來,別悶壞了身子。”

靈初悶悶地露出半張臉,垂著眼眸不說話。

見她懷中攥著自己那日穿的鬥篷,陸昭便開口道:“公主前來府上,可是特地來還鬥篷?”

靈初僵住,這才記起自己所為何來,她瞧了眼懷中皺巴巴的鬥篷,突然不是很敢還給他。

陸昭見她神色猶豫,以為她不想還。思量片刻便道:“不過一件鬥篷,殿下若是喜歡就拿去吧。”

靈初:“不要!”

陸昭:“……”

她又道:“我與陸大人非親非故,怎麼能昧了你的鬥篷。”話是如此,靈初的手卻抱著鬥篷不鬆開。

陸昭神色微動,輕聲:“是臣冒犯了。”

“陸大人,”靈初終於忍不住問:“我問你……”

陸昭抬眸望她,眉間似雪。

靈初聲音愈來愈低:“……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陸昭訝異地望了她一眼,良久,他歎道:“臣還以為公主忘了。”

什麼?靈初窒了窒,她本來想問的是陸昭喜不喜歡自己,被他瞧得太緊張,才改口問見沒見過,結果當真見過?

見她神色懵懂,顯然是記不起往事了,陸昭也不再提這件事,岔開個話題道:“公主的傷可好了些?”

靈初連忙點了點頭,又不自在地攥了攥手中的鬥篷道:“陸大人,聽聞那日你也在雲和殿中,其實我都是聽信了他人讒言,才那般說你,你能不能別與我計較?”

陸昭恍了恍,原來她知道自己也在殿裏了。怪不得會來尋他,隻怕是要親口斷了這樁婚事,這倒也像她的作風。

他垂眸瞥了眼自己的玄色的官袖,輕笑道:“臣不怪公主,況且公主說的也並非是假。”

靈初一噎,眉眼低垂,這不還是怪她麼?哪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心思深沉,手段狠毒呢。

見她神色有些憔悴,想她突然拜訪,說不定當真是為了這事責怪自己。陸昭緩了緩語氣,半是清冷半是玩笑道:“公主不需知道太多,隻需記得……臣永遠也不會怪公主。”

室內暖如三月,夢中形銷骨立的陸昭似乎與此時溫雅清逸的陸昭重合在了一處。也不知這句“臣永遠也不會怪公主”中的哪一個字讓靈初鼻頭發酸,不知覺掉下一滴淚來。

陸昭恍了恍,神色微斂道:“公主?”

靈初沉默以對,隻抿著嘴角任憑眼淚長流,如斷線的珍珠,淌落在懷中的鬥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