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陸昭還未曾忘記靈初。
聖上蕭景淩似乎終於記起了滿門忠烈的陸家,宣陸昭入宮談話。然而那時朝中仍有動蕩,蕭景淩政事繁忙,突然之間顧不上陸昭來。便陸昭小住宮中一晚,明日再見。
宮裏最不缺的就是勢利眼,那引路的黃門見陸昭似乎也不怎麼被天子放在心上,隨意給他排了個僻靜的住處後,款款地走了。
那時,又是隆冬時節,天外飛雪。冷清的宮殿裏連個炭盆都沒有。陸昭也不點燈,隻靜靜地坐在窗邊,心中寒意漸起。
正無言獨坐時,宮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陸昭眉心微皺,警惕地盯著門口。隻見一個披了杏色鬥篷,眉目皎皎的小姑娘正靠倚在門邊,探首望來。
見到站在窗邊的陸昭,她驚了驚,沉默不語,隻拿那雙燦燦的眼睛看著他。
雖然長高了一些,但那雙清澈的眼睛使得陸昭仍然認出了這就是那個笨蛋小公主。
他一恍,也沒挪開在她身上的眼神。
兩個人就這樣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定定地站了一會。因靈初半開著門,門外的冷風就這般肆虐地刮進來,寒冷入骨。
靈初被吹得突然抖了抖,苦於寒風凜冽,她隻掙紮了片刻就迅速地跨門而進,還順帶利落地掩上了門。
她三下兩下地挪到了陸昭身旁,仰起笑臉開口道“哥哥,你長得這般好看,叫什麼名字?”
陸昭隻瞥了她一眼,不作回答。她長大了一些,雖然不記得他,卻知道好看與不好看是什麼了。
見陸昭不答,靈初也不驚慌,自顧自地在他身旁坐了下來,軟糯地開口道“哥哥,我本來與我皇……與我哥哥玩捉迷藏,隻是一時不小心迷路了,外麵風好大,我可以進來取取暖麼?”
陸昭仍不說話,卻是轉過了頭,平靜地瞧她。
……明明長大了幾歲,怎麼還這麼愛玩捉迷藏呢。
見他沉默地打量著自己,靈初心裏亦有些虛虛的,咬了咬牙,又開口道:“你怎麼不說話呀,大家都怕我,都不與我說話。哥哥又忙,你怎麼也不同我說話……我一個人真的好孤單,你能不能同我說句話?”
說完,靈初抬眼瞅了瞅陸昭,見陸昭正在看她,她機靈地扁了扁嘴,委屈地威脅他:“你再不同我說話,我就哭了啊——”
陸昭突然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輕聲開口道“不許哭。”
見陸昭終於有反應了,靈初眼眸一亮,反手握住陸昭的手,笑眼彎彎道:“你終於說話啦,太好了,我方才還擔心你不是人呢……”
似是不放心,她還悄悄捏了捏陸昭的手,“哥哥,你的手怎麼那麼涼,我的鬥篷給你蓋蓋好不好?”
見她這個樣子,陸昭心中莫名發笑,將手抽回背在身後道:“你怎麼知道鬼就不會說話了?”
靈初聽得這話,反應了一會,小臉一白,直直地瞪著陸昭。
陸昭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太笨。”
靈初本就是個機靈的,陸昭一罵她,她就知道陸昭方才是在在哄她。
她又揚起笑臉,鍥而不舍地開口:“天這麼黑,你怎麼也不點燈?”說完,她打了個哈欠,蹭到陸昭旁邊。見陸昭衣著單薄,便將自己的鬥篷掀起一塊,遮在陸昭腿上。
陸昭卻是沒有動。
就這樣坐了好一會,靈初困意漸起,不知不覺就伏在了陸昭腿上,慢慢睡去。隻聽見她呢喃說著夢話:“母後,別離開緲緲……皇兄,陪我玩……”
陸昭皺了皺眉頭,覺得不對勁,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卻是燙得很。
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寂靜又偏僻的宮殿。他自己倒是不打緊,隻她這小身板,發著高熱,若要等到明日,隻怕不好說。
“……”
陸昭歎了一口氣,幾乎是沒有半分猶豫地將靈初抱起。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子,平靜地點燃了房裏的紗帳。天氣幹燥,原本隻一點的火苗迅速地竄了起來。陸昭抱著她飛身走到門外,靜靜地看著熊熊燃起的火焰。不一會,就聽到宮人的尖叫呐喊聲“起火啦……”
尋了個安全又顯眼的地方,陸昭將懷中的小人放了下來。隨即隱藏在不遠處的樹後。隻過了一會就聽到宮人的腳步聲,驚疑聲“這不是公主嗎?怎麼躺在這裏……”
當天晚上,聖上就匆忙趕來。
那日過後,靈初整整病了三日,聖上大怒,將公主身邊的宮人通通換了個遍。也是從那日過後,聖上漸漸注意到陸昭。
後二年三月,陸昭便參加了科舉,一中探花郎,入翰林院為官。他做事果斷淩厲,手段了得,漸漸得到聖上的重視。
聖上年少登基,根基不穩,暗地裏,陸昭替他鏟除了許多障礙。不過幾年,陸昭就坐到了中書令的位置,得聖上寵信,如此年紀就手掌大權,實乃大淵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