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乍亮,遠山霧氣蒙蒙,素雪覆著鬆枝仿佛連成茫茫帷幕,有幽幽鍾聲回蕩在靜謐的山林中,驚起羽鶴掠過。
前往靈隱寺的山路上,長簷馬車來往不絕,讓原本就崎嶇狹窄的石路愈發難以通行,放眼望去,滿是喧囂。
靈初掀開窗簾望了望,苦悶不已……從宮中出來已走了兩個時辰了還沒到,靈隱寺為何如此繁華?
正逢隔壁馬車的夫人掀簾而望,便同她搭起話來,“小姐也去聽空空大師的講經麼?我還以為像你們這般年紀的姑娘家都不愛佛理呢。”
“哪裏哪裏……阿彌陀佛。”靈初訕笑著回答。
說完,飛快地放下了車簾。
坐在一旁的楚雲見瞧她悶悶地盯著自己,不禁莞爾道:“瞧我做什麼?空空大師盛名在外,難得歸來幾日,來拜訪他的人自然是數不勝數了。”
靈初歎了口氣,等待真讓人煩悶,等待真讓人苦惱。
“你若是不耐煩等,直接拿出禦前令便是,還有誰敢不給你讓路?”楚雲見笑了笑。
“……不必了。”靈初不假思索地拒絕了這個提議:“偶爾等等也不錯。”
楚雲見明白她的小心思,知道她不是很想見到空空大師,才能拖一時是一時。思量兩下,他疑惑問道:“我往日瞧你打馬狂奔,上房揭瓦,也不見你如此愛惜這條小命,怎麼現在如此慌了?”
靈初一噎,反駁道:“我有這麼放縱不羈嗎?”
楚雲見似笑非笑。
靈初:“……雖然是放縱了些,但今日不同往日。”
她心慌意亂地掀開車簾瞧了眼,神色恍惚——今日不同往日,不僅僅是害怕自己會命赴黃泉,卻更害怕自己死後,那個人也同她一起去死。
楚雲見神色微動,並不再追問下去。
好不容易入了靈隱寺中,已是正午時刻,寺前石階的殘雪被人踩去痕跡,青苔微露。
因前往拜訪的香客實在是太多,楚雲見便讓靈初與他暫且在客舍中住一夜,等開日再帶她前去會見空空大師,靈初自然是樂意得很。
收拾了行儀,左右無事可做,楚雲見又帶著靈初去佛堂前參拜。
大淵國崇興佛教,而靈隱寺建有百年,有數百座佛塔藏於清幽的雪海遠山之中,其間石碑林立,古刹悠悠,更讓人心生敬意,虔誠相拜。
楚雲見帶著靈初與侍女墨月隨意尋了座佛塔,守塔的小沙彌替他二人遞上香燭,靈初伸手去接,楚雲見卻擺了擺手。
靈初不解地望了望他。
楚雲見笑道:“我既無所願,就不去參拜了,在外邊等你。”
“好。”靈初笑著應下,獨自踏入佛塔之中。
石樽菩薩的佛像法相莊嚴,神態和善,雙手撫膝盤坐,似是心懷慈悲朝眾生微笑。案前的香爐還有餘煙繚繞,瓜果供奉。
靈初跪坐在蒲團上,這幾日浮躁的心境像是平複了幾分,她仰首望著佛像,待到許願時,卻微微一恍。
以前也曾來過靈隱寺參拜,還記得當時她許了什麼願呢?大抵是願一生鮮衣怒馬,肆意張揚、願無往事可回頭,願明日對酒笑長安……
如果是那時的陸昭,那時失去她的陸昭……會許什麼願呢?心中突然浮出這般念頭。
想到此處,靈初回過神來,垂眸瞧了眼手中明燃的燭香,而後她突然虔誠開口道:“菩薩在上,信女不求其它,但願用餘生心願換長安城陸昭喜樂無憂,不奢望事事如意,但求風平浪靜,安穩度過此生……”
“是長安城陸中書陸昭哦。”她小聲補上一句,說完,無聲地磕了三個頭,將燭香仔細插到爐中,“願菩薩保佑。”
參拜完,靈初滿意地提起裙子起身,出了佛塔後卻沒瞧見楚雲見的影子。
侯著的侍女墨月同她笑道:“方才公主參拜時,寺中大師前來尋國師大人談話,國師大人便去了,說與公主晚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