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第十二障(1 / 2)

大淵國民風開放,常有姑娘家對欽慕的郎君們投擲瓜果,眉目傳情,故而即便是堂而皇之地傾訴衷腸也不足為奇。

靈初那話一出,便有豪放不羈的閨秀不悅地質問她:“你又是何人?又怎知我們對陸大人的心意?!”

話落,愈多如刀似劍般的目光切到了靈初身上。

“真是失禮。”

“想她年少無知不識好歹罷了,陸大人可千萬別將她放在心上……”有姑娘趁機與陸昭搭話,卻驚訝地發覺陸昭的目光直放在那言出不遜的姑娘身上,目色怔然,神色難辨。

卻不像是要與她計較的模樣。

靈初裹緊了她的小鬥篷,艱難地抬腳往外擠,含糊一笑道:“……路過!我隻是路過,諸位請無視我。”

說罷,飛快地從人群中溜走。

楚雲見恍了恍,還未反應過來,就瞧見陸昭撂下棋子道:“這局陸某認輸,失陪了。”然後便起身往亭外走去,隻留下微微錯愕的眾人。

垂眸望了勝負未定的棋局一眼,楚雲見若有所思地低笑:“……也不知是誰贏了。”

離寒蟬亭不遠處的梅花林中,曲徑幽幽,半壁山崖倚在溪泉旁。

靈初胡亂地往外逃,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此處,她尋了塊青石坐定,平複下跳動的心,然後緩緩抬眸一望。

樹還是那顆樹,路已經不是她認得的路了。

眉間一跳,靈初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從宮中跌了一跤,我怎麼就變得如此倒黴。”

“……”不,與其說是跌了一跤才倒黴,不如說是夢見陸昭之後,她原本那灑脫不羈日子就變得有些不同了。

每每遇到陸昭,原本肆意妄為的她就變得十分拙劣。晨時拜訪人家府上,雪日裏爬牆偷窺人家,甚至在楚雲見說“恐怕在座也有不少人傾慕陸大人”時,下意識便以為是在說自己。

真的……越來越蠢了。

“都怪陸昭那個……混蛋!”靈初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誰在意他了還?誰又心悅他?長得好看了不起了還!誰還年少無知不識好歹了!”趁著沒人,她憤憤不平地在寂靜的山崖旁瘋狂跺腳。

“……公主。”身後傳來一道似無奈又似低笑的聲音。

被這道熟悉的聲音驚住,靈初猝不及防地噎了噎,眼瞧著就要往前一倒。

而身後那人也不知是出於考量還是不假思索,眼疾手快地提住了靈初鬥篷的絨帽,輕鬆地穩住了她。

穩住是穩住了……但靈初卻被勒得又是一嗆。

“……咳,咳!”她頗為狼狽地回首一瞧,卻發覺陸昭正俯身關切地望著自己,眼眸平靜淡然。

靈初終於忍不住,仰首瞪著他:“陸昭!你想蓄意謀害我嗎?我沒被你嚇死也被你勒死了!”

話才說完,靈初就覺得哪裏怪怪的。

陸昭仍是垂眸望著靈初,輕聲道:“臣隻是想……”

靈初終於知道哪裏怪了,陸昭身量修長,比她高了不少。即便她怒氣衝衝地瞪著陸昭,也得費勁地仰起頭,半分氣勢都沒有了,倒更像是撒嬌一般。

“你等一等!”靈初打斷他,隨後抬腳邁上身旁的青石,居高臨下地對陸昭嚴肅道:“行了,你說吧。”

陸昭一恍,倒是很快便仰首同她溫聲道:“臣隻是想扶住公主。”

靈初愈發不可置信起來,她朝陸昭伸出一隻手,晃了晃,用瞧笨蛋的眼神瞧陸昭,“那扶住我的手不就好了?!”

哪有人提帽簷的啊?

眼前的皓腕纖細而白皙,陸昭心中微動,第三次,第三次她朝他伸出了手。

“是臣的錯,望公主寬恕。”陸昭輕笑一聲,隨後探手覆住了靈初的手腕,掌心微涼。

靈初盯著他白皙的手,語結道:“做,做什麼?”

“石頭濕滑,怕公主摔跤,臣扶公主下來。”陸昭嘴角帶笑,同靈初耐心解釋道。

“……哦,謝謝。”

溪泉擊山石,叮嚀作響,寂靜的梅花林中,隻有靈初與陸昭兩個人隔著有些距離地坐在青石椅上。

陸昭扶了靈初下來後,氛圍便有些安靜,靈初隻垂眸拂著鬥篷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埃。

拂著拂著,靈初悄悄瞥了眼身側的陸昭,卻見他正垂眸注視著自己,深邃的眼眸如同碧潭,幾分清冽幾分柔和。

靈初臉頰一燙,別開目光道:“陸大人來這裏做什麼?”

陸昭如實相告:“方才公主從寒蟬亭中離去,臣心中擔憂,前來看看公主。”

“……你知道那是我啊。”靈初語氣愈來愈低,垂首擺弄著自己的衣角。

“臣知道。”

“對不起。”

二人同時開口,皆是一愣。

陸昭明白過來,知她愧疚於無心之話,便輕笑道:“公主無需道歉,臣不怪公主。”

……又是這句話。

靈初愈發愧疚,哪裏還有方才懟天懟地的樣子,甚至關心起他來,“方才陸大人的棋下完了嗎?贏了還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