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第二十二障(1 / 2)

上元節

薄暮時分,華燈初上,映出長安城幾分朦朧,幾分詩意。城中曲調聲陣陣,沿著蜿蜒的淮河望去,一盞盞漂浮的蓮燈幽幽流動,來往行人擁擠在河畔旁。或駐足賞月,或俯身放燈。

靈初挽起碧螺髻,耳佩明月璫,別上緋玉簪花,再別有用心地披上一件海棠色的織錦鬥篷,去赴陸昭的約。

到了重華門,隻見陸昭似乎早就等候在那裏。他倚靠在長簷馬車旁,一身白色狐裘,身形修長,麵容清逸,端的是一副沉穩淡雅的儀態。

“陸大人可久等了?”靈初奔到他麵前,嗬出一口熱氣來,目露愧疚。

陸昭垂眸望向她,有一瞬間的失神。

十五歲的靈初碧影驚鴻,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會“哥哥哥哥”喚他的小姑娘,而是出落得愈發楚楚動人,眉若新柳,膚若梨雪,眼眸澄澈如玉。

“不曾等太久。”陸昭回過神,朝她溫和一笑,又穩當地扶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平穩前行在永安坊中,靈初端坐在車壁旁,掀開錦簾望街上望去。隻見處處皆是瑩瑩淺淺的花燈,有小郎君與輕紗覆麵的姑娘同行,神色羞赫。

她微微抬手,露出皓腕上的一截銀色鐲子來。

陸昭察覺,心中一動,眼神微凝望著那銀鐲不說話。

“陸大人在看這個?”靈初發覺他的目光,淺笑著晃了晃手腕上的銀鐲,她抿抿嘴角,臉頰微燙道:“今日正好缺了一枚鐲子來配,便戴上了……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陸昭一笑,又道:“很好看。”

靈初嫣然一笑:“我也覺得陸大人贈我的銀鐲很好看。”

陸昭卻笑意更深,低聲:“臣說的是公主。”

“……”靈初默默地,默默地將臉埋到了鬥篷的銀絨之中。

她麵頰發燙,心跳得也有些快。腦海中想起墨月在長樂宮說的話來——

“若是喜歡一個人,在與他接觸時定會麵紅耳赤,嬌羞不已,而僅僅是愧疚的話決不會這般的!此時再更近一步,還是不厭惡,那便是喜歡了!”

靈初悄悄瞥了眼陸昭,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待到了朱雀街,陸昭吩咐車夫停下馬,又先輕鬆躍下馬車,然後便抬手去扶靈初。

靈初搭著他的手躍下車,卻意外地沒有放開。

“……公主?”陸昭察覺掌心那雙柔弱無骨素手,微微一怔。

“人太多了,我害怕與你走散,想同你牽手。”靈初垂下眼眸,不自在地捏了捏陸昭的手,複又道:“牽手。”

“……好。”陸昭亦垂眸道,他難得恍惚,足足過了一會才收緊掌心,牽著靈初往人群中走。

一路上人影憧憧,熙熙攘攘,靈初緊緊跟隨在陸昭身側。兩人沿著燈火闌珊的河畔悠悠走著,陸昭為她猜了一盞玉兔燈來,用另一隻手捧著。

樂坊中,絕美的歌姬們如黃鸝般哼著曲調,靈初卻心神恍惚,好似什麼都聽不見。

糟糕了……靈初緊緊盯著陸昭牽著她的手,她心中似有小鹿亂撞,如若這真的是喜歡一個人的征兆,那她恐怕喜歡陸昭喜歡得不得了了。

喜歡得不得了了,靈初心中默念。

漸漸走到一處稍顯清淨的河畔旁,陸昭語氣溫和道:“此處便是放燈的地方了,公主……”

他回首相望,神色卻是一斂。隻見在夜色的襯托下,靈初眼底明亮,雙頰緋紅如霞,隱約有風寒之症。

陸昭停頓下來,俯身關切問:“可是染了風寒?臉怎麼這般紅。”

靈初陷在了他清遠的眼眸中,沉默不語。

陸昭欲抬手探上她的額頭,然而他一隻手捧著玉燈,一隻手卻被靈初緊緊拽著。無奈,他微微彎腰,將自己的額輕輕覆在靈初的額上,去試探溫度。

驀然間,清遠的眼眸在她眼前放大,眼中情深意重,又像是縹緲的雲霧,要將她一生都困在其中。

“……太近了。”靈初語調微不可聞,喃喃道。

空中悠悠撒起了夜雪,雪紛紛,落在錦衣發冠上,似三月的杏花。

“公主說什麼?”陸昭低頭溫聲問,發覺靈初並無感染風寒的征兆後,他便要起身——然而下一刻,陸昭整個人卻徹底頓住,怔然的眼中掀起波瀾萬千。

因為小公主輕輕一踮腳,將她清甜柔軟的唇覆在了陸昭的唇上。分明隻有短短一瞬,天地間好像乍然失色,漫天奔逐的風雪也停在心間,過了許久許久。

陸昭:“……”

靈初:“……”

二人相顧無言,待回過神來,已是有些時候了。

陸昭仍俯身盯著靈初,那雙清遠的眼眸漸漸暗沉下去,變得深不可測,良久,他暗啞道:“……為何?”

靈初:“……”為何?總不能說是因為他靠得太近,自己被美色所誤,才耍流氓,占了他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