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50 一場酣暢淋漓的死心
秦洛璃輕輕怔住,頭紗下的絕色容顏隱隱綴綴地飄渺著。
“世子知道嗎?若是長安有幸再得到此扇……”秦洛璃將頭紗拿下,讓他看清自己的神色。蕭盡崖擺擺手,月華一般的白袍如謫仙飛揚。
“我便毀掉它,”琥珀的顏色似天際永恒的星光,微弱卻千古不改:“骨折紙殘,灰飛煙滅。”
不能回應的愛戀,就徹底毀滅。
這便是她的態度。
說完,秦洛璃踏著漫天月華,一步一步,離開。
身後,一陣低楚嗚咽的勳聲響起,綿長回轉,正如初聽時的動人。
流殤,秦洛璃在靖南王府那段靜諡的日子曾尋過這段旋律,曲名便是流殤。
美好的事物從指尖流走,痛徹心扉亦不能挽回的遠去,怎一個殤字了得?
看吧,她們的相逢,她們交集,她們的訣別,從最初便注定了是一曲流殤。
第二夜,一台八角纓絡金雀小轎等在靖南王府後苑角門。
清河王世子傾世風流,卻也能細致周全。
秦洛璃將王府中所有的東西都收拾了一番,偌大靖南王府她能帶走的隻有三件東西。
那一夜大婚,被他掀開的大紅喜帕,自此他走進了她的世界。
那一日街頭,由他親手攢上的鳶蘿花,自此他走進了她的心裏。
最後一件,便是懷中的安安,它抬頭看了看身後高牆深院,懶懶地伸了伸懶腰,像是不屑一般。
很好,安安,媽媽就是要你這樣的姿態。秦洛璃撫了撫它柔軟的小腦袋。
金雀小轎叮叮鐺鐺駛入高高的宮門,秦洛璃抬頭望時,巍峨的門柱像是天端的建築,高聳入雲,金牆銀壁,像是所有人不能逃離的命運。
南辰宴殿,前十席的都是南辰朝最鼎盛尊貴的人物,每處席邊設有一個耳房,以便放置私物,或是宴間不勝酒力休憩之需。
秦洛璃解下身上的披風,發現手心中已全是汗。
這便是天家威儀,不用任何言語便已讓初入宮庭之人連骨骼都感受到壓迫。
“如果你後悔,本王便帶你離開。”
耳房門簾掀開,正是一身月白長袍的蕭盡崖。
一日未見,他猶如水墨勾就的容顏蒼白了許多,像濃淡相宜的山水畫突然多出的空白,更見飄逸空靈。
就算自己那麼決絕地拒絕,但對於自己的一點點波動,他還是洞若觀火般明晰,為她打算。
這份豁達,真正稱上當世君子。
秦洛璃緩緩搖搖頭,那微低的下頜尖細地像是一出鞘的劍尖,透出決絕淩厲的弧度。
“長安隻求一場暢快淋漓的死心。”
“各位王爺大人請入宴。”宮中太臨特有尖細的聲音唱和著。
金殿之上,隔了兩席便是南辰最尊貴的人,當朝帝後。
五爪金風似要騰雲而出,明皇金色鮮明地人近乎暈眩,座上的男人半睡半醒地俯視著殿內的一切,舉起酒杯的樣子像是山河如畫都揉進那似夢非夢的眸子中。
座上的女子,鳳穿牡丹的繡樣無處不彰顯著母儀天下的威儀,又不失君臣之宴應有的和婉,一雙杏眼含煙帶情,間或而過的淩厲似要看透世界一切迷霧。
那麼,一輩子的時間,是否看懂了她夫君的眼?
毫無預兆地悖問在秦洛璃腦間一晃而過。
席間推杯換盞,舞伶體態搖曳,已近中秋時分,殿內依是暖風薰人醉的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