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62 若那個孩子是你，你恨她嗎?
夏芷掀簾而入，近半月的醫冶，她的腿已經完全可以自動行動。
她依是靖南王府的主事，錦心樂得清閑，忙完婚禮的布置，每天的行程隻是逛吃逛吃。
“小姐，宮裏來人，說是請你入宮一趟。”
秦洛璃捏著淺黃手絹的手一緊，如今靖南王出征在外，是哪宮主位要詔見她這未過門的王妃。
沉聲道：“有請。”
殿間燈燭並未通點，隻留了幾支金色鳳燭，秋風吹過縵帳，映得一切影影綴綴，有沉香水的氣息暖暖自爐中散開，在一片明黃間透著叫人懨懨欲睡的慵懶，叫人不知不覺地放鬆了神思。
秦洛璃沒想到，這般便是當朝皇後寢殿，想像中，它應該淩厲奢華地讓人顫顫兢兢。
重重紗縵下，皇後的身影隻見得模糊的一抹，秦洛璃隻敢抬頭望了一眼，低著頭。
“民女上官長安，參見皇後娘娘。”
“賜座……”隔了半響，紗帳的另一頭響起微微女聲，聽得不是十分真切。
“娘娘頭風發作，見不得涼風。”有粉衣宮娥，奉上茶果。
“靖南親王出征在外，皇後念叨著要好好告慰軍將女眷。可是娘娘的身子……”
“皇後娘娘慈懷高德，小女受寵若驚。”秦洛璃趕忙承恩道。
“如此，上官小姐還請移步書房稍作等候。待娘娘休息好了，宣您覲見。”粉衣宮娥道。
“有勞姐姐。”秦洛璃便站了起來。
“長安。”紗帳之下的聲音突得叫住她，紗帳重影微微一動，那宮娥便斂眉而退。
秦洛璃呼吸微微漏掉一拍，流白的身影盈盈立於殿中。
“若是有一位母親，因為不能回避的決擇，必須放棄自己的孩子。”帳中的女子坐了起來，
嫋嫋的沉香氣息間，那樣的聲音遠遠近近地像是飄渺一般。
“如果，你是那個孩子，長安，你會恨那位母親嗎？”
這樣的聲音在偌大空間裏回轉，像是空中某一抹英靈在向她提問。
陡然想起自己現世的媽媽，在破敗簡陋的鄉間急救室，隻有一台緊急輸氧儀，自己與弟弟隻有救其一。這樣算不算，不能回避的選擇？秦洛璃不自覺地捏緊了指尖。
那時候被放棄的不甘心，被背叛的悲憤像要衝破蒼穹，有那麼多，多到自己忘了問自己恨當初選擇了弟弟的媽媽嗎？
“或許皇後娘娘不信，若是那位母親就在對麵。”秦洛璃抬起頭，像是對著天上某個位置的媽媽。
“我會對她說，我不恨你。”
如果自己可以看到，素日婉約高貴如她一定一夕蒼老，在餘生每一個特別，或是不特別的瞬間，突然想起她這個女兒，然後心如刀割，不肯原諒自己，這便是一個母親的心情。
“所以我想對她說。”秦洛璃微微一笑，琥珀一般的眸間流光閃爍。
“請原諒自己，代替我照顧好自己，不能承歡膝下，女兒很抱歉。”
這便是長大後的自己，即將在成為母親的自己要對媽媽說的話。
紗帳之中，久久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