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羌營射來信箭。”
“哦,信上說了些什麼?”納蘭璽漫不經心地問道。她,還沒有回來嗎?
“信上並沒有隻字片語,隻有一副小像。”那軍士更加低了頭,年輕的額角,隱有汗水泌出。
“畫了什麼?”
“還請皇上過目,未將不敢。”
納蘭璽長眸一眯,蕭暝這個天才師弟又給自己送了什麼大禮,竟讓戰場之上奮勇衝殺的大羌勇士都不敢言說。
長指從雙手呈送的手間取過,隻一眼,手下驟然用力,本是紮實耐久的書案四裂而倒,修長的指尖白紙飄落。
赫然是一個女子的春風圖,隻見女子衣衫盡褪,修長的雙臂如騰蔓在床塌之間坦呈,眉眼之前盡是縱情之後的饜足。
下麵有一落款,上書大辰二十一年十月初八,正是兩年納蘭執大婚前後。
畫麵之上眉目含春的女子,赫然便是容若翌蘭,當今的淩川王妃,當年的翌蘭格格。
“去淩川王營。”納蘭璽若一思忖,在這樣的時候,他最關心不是軍心動搖,而是他受辱的弟弟,該如何麵臨這樣的滅頂之災。
千軍萬馬在前,這便是一位兄長的心思。
“執兒。”納蘭璽揮退了眾人,隻是見我納蘭執呆呆地,看著睡熟了的小悥璃,小小的孩子可能感受到來自父親的關愛,忽而露出一個純真笑靨,又甜甜睡著。
“皇兄?今天是什麼日子?”納蘭執說道,淡然的聲音,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十月十六。”納蘭璽答道。
“兩年前,這是我與小妖大婚的日子。”納蘭執低低地說來,像是夢囈一般,又像是怕吵到了床上小小的人兒。
“所有人都忘記了吧,但本王記得,十月十六是一個極喜慶的日子。可是兩年之後,我一心想要迎娶的女人,卻卷進毒殺我的女兒的迷局,本王一直坐在這軍帳之中,因為本王不知道如果真的是她,她想要害死璃兒,我該做出怎麼樣的選擇。皇兄,執兒是不是很沒用?”
“是因為執弟心存良善。”納蘭璽看著燭光掩映中的弟弟,他蓄了兩年的長須連綜終於理去,再坦露的容顏卻已不是兩年前的意氣紛發,鋒芒烈烈。失去了綜須掩避的弟弟,竟是比自己還要蒼老。“心性冷薄的男人,更能麵臨決斷。太過良善,最終割傷了自己。”
“兩年來,本王一直在想,若是當年麵對母後的拆散,我能再堅定一點,對於小妖再多一份堅信,或許我已是這天下間最幸福的男人。但當麵臨璃兒險些被毒害的那刹,執兒突然明白,這人生沒有如若。知道悥璃安好那一刻的那樣的劫後餘生的感恩,本王突然想通了,悥璃是我生命中重要的女人,並不比小妖差些許份量。執兒真的在想,或許試著接納翌蘭,就能得到幸福了。”
“本王真的以為,隻要本王願意伸出手,就可以幸福了,我終於決定放過自己。”納蘭執倒過一杯水,從腰間抽出配刀,納蘭璽心頭一緊,剛想出手製止,隻見納蘭執隻是在指尖輕輕一劃,一滴血滴入。
又小心取過小小悥璃的手,清脆的啼哭在帳中漫開,粉嫩的指尖,一點殷紅落入碗中。
納蘭璽亦上前一步,人見水中兩顆血珠,慢慢靠攏,慢慢靠攏,緊緊挨著,卻到底沒有相融。
就像一大一小的人兒,明明靠得那麼近,卻隔了血脈不容的距離。
納蘭執低低地笑,低低地笑,淚水卻忽而而下:“可是上天沒有打算放過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