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天並沒有因為那位安靜天使的離開而有所改變。天依舊是藍的,水依舊是沒有味道的。對於那時的他們而言,真的沒有什麼變化。
大家都在不緊不慢的學習生活中,隻有在從書本裏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想起藍天白雲下曾經吞噬了那樣一條鮮活的生命。思念過後,空留在心中的,隻有釋放不出來的悲切。可是就連這卑微的哀傷被高考侵蝕著,漸漸消磨的消失不見了。
被壓榨的人生裏,似乎除了學習便隻有知了悠長的聲音回蕩在世界裏。等到悲慘的人生終於從卷子中走過的時候,那知了聲已經被落雪的聲音所代替。
而之後的每一個星期一那天,林素素的數學課本裏便會出現一封情書。這叫林素素感到恐慌。
就像是置身在黑暗中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物品,叫她好好的驚駭呼救一次。
她太需要發泄了。
不僅是她,還有她身邊所有的人,都太需要發泄一下心中的惶恐不安。
因為早先經曆了蘇琪的早戀事件之後,學校裏那幾對出了名的校園情侶開始了漫長的煎熬與折磨,他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被哪位老師給拿捏住了,更加不確定這樣下去,他們會不會步上蘇琪的步伐。
蘇琪。這個在大家的心中永遠磨滅不去的名字,就像是寄養在身上的寄生蟲,你分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它紮紮實實的活在每個人的心中,讓大家活在驚恐的世界裏。
林素素跟蘇琪並不太熟悉,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很陌生。兩個女孩子隻在辦公室擦肩而過好幾次,微笑點頭之後,誰也沒有很熟稔的說著閨蜜該說的話。可是就是這樣不尷不尬的關係,在林素素繁雜的夢境裏,蘇琪出現的次數比郝采薇還要多。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林素素也不知道。可當郝采薇問起她都夢些什麼的時候,林素素這才恍如從噩夢中驚醒一樣,冷汗淋漓著搖頭晃腦的說,不知道。
林素素是知道的。可就是因為知道那個夢境,所以她才不能說。
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東西,隻是那個夢境在現實中出現過,而站在那危聳高樓上的,不再是蘇琪,而是她,林素素。
這裏有個時間差的問題。隨著蘇琪跳樓,林素素一直做著翱翔在天空的噩夢,那噩夢糾纏著她過完了新年,開學之後,才被她發現了那封,每周一必定會出現在她數學書裏麵的信。可奇怪的是,林素素一直都不知道寫這些信的人,到底是誰,也不知道那個神通廣大的人,到底是怎麼放在她的書本裏的。
林素素仔細打量著手裏的信箋,乳白色封麵上有標準的楷體寫著她的姓名,裏麵散發著甜甜的香味的信紙是她最喜歡的藍色。
很顯然,寫信的人並不想讓林素素知道他是誰。林素素也仔細比對過所有人的筆跡,終究還是沒有找到那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違而給她寫情書的男孩子。
這件事情一直被林素素放在心尖上。
還好那時候雖然他們隻有永遠做不完的題海,可林素素有郝采薇,一個雖然八婆,可是對她真的很好的閨蜜聽著她的疑惑。
資深閨蜜郝采薇揉著下巴想了想,說道:“該不會是哪個變態給我的情書,然後寫錯了,寫成你的名字了吧?”
林素素被郝采薇的話深深的刺激到了,鬱悶的說道:“你就不能給點有建設性的建議?”
“有建設性的建議就是,”說到這裏,郝采薇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還是去跟老蔣坦白從寬吧。”
班裏的同學都習慣在背後這樣叫林素素的老媽蔣老師,據說是因為她跟國民黨那位蔣光頭一樣,霸道的有點獨裁了。
林素素被郝采薇的話弄的精神恍惚了一下,沉吟了很久,這才問道:“那你覺得,我今後的日子,還能有片刻的安寧嗎?”
情書的事情被擱淺了下來,林素素因為一時的怯懦,便默然接受了那位仰慕者的情書,不動聲色的將那些信件藏在了書包的夾層裏。好在林素素的書包很多,每日裏換來換去的,蔣老師隻當是小女孩的喜新厭舊,沒有說些什麼,隻有郝采薇注意到了,林素素每周一都會背相同的書包來學校。
高二上學期的期末考定在了周一,林素素照舊背著畫著貓咪的藍色書包出現在考場,神色恍惚的答過了卷紙之後,無精打采的跟在郝采薇的屁股後麵回家。
已經是入冬的季節,天空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洋洋灑灑的飄起了雪花,飛濺在林素素的臉上,冰冰涼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