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低歎息,想著傾城不會那樣無緣無故的對我出手,但是昨夜的情景那樣真實,怎會生在夢中?
“傾城,跟我去一個地方。”
我拉著傾城的手飛快跑出了小店,穿過亂糟糟的雜草叢,眼前一方石亭若隱若現。
“呐!”我指向那方石亭,空蕩蕩的亭子像是荒蕪了許久,竟比昨夜還要荒涼,“就是這裏。”
我鬆開他時,他的指尖微微的抖了抖,我抬眼看他,他的眸中似乎噘著一抹複雜難捱的神色。
石桌上沒有灰燼,我告訴傾城,若是昨夜沒有人在這裏撫琴,那石桌上定是鋪著厚厚的灰。“這裏的風這樣大,即使有灰也會被風吹了去。”他轉頭看我,眼裏帶著淡淡的笑意,“昨夜,你定是做夢了。”
他的笑那樣虛幻,可是昨夜的那個影子早已在我腦海中印上了深深的刻印。
是夢,是真實?
無論是哪個回答都會讓我覺得困倦。
我呆呆的站在傾城身後,直到他看著我的眸子笑意全斂,我就這樣看著他手中的冰箭直直朝我射來,那一瞬,我還來不及掙紮。
一股力道將我緊緊的攬在懷中,我驚駭的看著身後的人倒下去,冷寂的原野中傳來一聲痛苦的慘叫。
“蓀兒,閉上眼睛,直到我喊你的名字!”他的話簡單而幹練。
我大抵還是個聽話的孩子,閉上眼時周圍的世界那樣黑,竟讓我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唯獨隻有我的手緊緊拽著傾城的衣襟,他懷裏的溫度是我這時唯一的貪戀。
不斷的有人慘死過去,耳畔的風聲竟如鬼厲般一下下敲在我心尖尖兒,利器劃過皮膚的聲響,兵器鏗鏘之聲的狠毒,還有那不絕於耳的慘叫,我的世界隻剩下一片盲目的慘白。
臉上有什麼熱熱的溫度在我臉上散開,一股腥味讓我作嘔,我竟偷偷的睜開眼來,不顧傾城的話。
從未覺得有什麼會比荒涼還要落寞,更加不知道當整個原野除去蒼白還會有什麼色彩。
我訥訥的看著周遭的一切,直到一抹抹猩紅飛濺到空中,又簌簌的灑下,我終是懂了,傾城口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支離破碎的戰場,殘缺不全的屍體,滾著比那朱丹還要豔紅詭異的顏色,我呆呆的看著傾城眼中那冷然冰銳的眸子,這樣的眸光似是是在哪裏見過。
昨夜的石亭麼?
我不敢想下去,傾城在我眼中成了魔,他手中的劍一下下刺穿敵人的身體,然後血花四濺,竟比那煙花還要奪目。
“傾城,你殺了人!”那麼多……
這是傾城收回劍時我唯一可以問他的東西。
他低頭凝視著我,那一瞬我竟看到了一種不屬於他的色彩,他的眸子被鮮血澆灌,竟似鮮血般的紅色。我伸出手,顫巍巍的拭著他臉上的血漬,一遍遍,我越想要擦拭幹淨,卻不知那樣的血液灑得越開,染紅了他整張臉。
“不用了!”
他的手依然那樣冰涼,我的手腕被他握住,在他手心不停的發抖。
“他們是不是想要殺你?”
這個答案明知故問,可我還是想要在他口中親口得到一個慰藉的回答。他看著我點頭,是笑著,可那眼角的血漬卻看著那樣猙獰、陰森。
“所以,這不是你的錯。”殺人不是你的錯。
說出這句話時,我還是忍不住的發抖,大抵是周遭的風愈發猛了。
他眼中驚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明明是那樣冷淡的眸子,卻撅著一縷淡淡的憂傷。
不遠處,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風從我旁側襲來,我驚駭得來不及反抗,然而,傾城的劍直直朝著他刺去。
“不要殺他!”
那一聲,像是用盡了我身體內所有的力氣,他的手安靜的停在了那人的眼前,距離半分的位置。
“傾城,不要!”我跑上去抓住他的手,冰冷的劍尖染了太多的血,以至於那抹銀色的微光竟散發出比死亡更加凶厲的戾氣。
他冷冷的看著我,眼中盈滿愁容。
本該是末路的劍客開始著逃亡,可那人卻冷靜的撿起地上的長劍直直朝著我刺來,那一瞬,我本以為自己會死,然而,長劍刺穿的身體卻不是我。
我就這樣駭然的看著傾城手中的劍被他反手狠狠刺穿那人的頭顱,他朝著身後倒下,恐怖的眼神無端的欣喜著,那樣的眼神驚得我心尖尖猛力的顫動。
傾城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饒恕,那樣輕而易舉的廝殺,即使是背對著他,他的劍也那樣毫無誤差的刺進他頭顱中。
鮮血飛濺,我的衣袍印上了大朵大朵的紅花,就像曼珠沙華那樣觸目驚心。
我倉惶的跌坐在地,頭腦有什麼嗡嗡的響。
“蓀兒,在這個世上,心軟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渾身一抖,他的聲色竟那樣平靜,風托著他的長袍在風裏瘋狂的擺動,這樣的傾城,終究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