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久久沒有言語,但這種沉默對於我而言也是一種回答,我心中忽的產生一陣不能克製的窒息感,原本我是帶著喜悅想與她一起分享這個小秘密的,可最後卻落得如此結局,說來便是那該死的好奇心在作祟!
“做了一筆交易。”
“呃……”
“我們之間還能聊什麼,你覺得我和他之間還有什麼可能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隻是點上一支煙,在沉默中吸著……
安沐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情緒,平靜的繼續說道:????“我不是沒給過他機會,可他為了追求更優質的生活,甘願周旋在鋼鐵水泥的大都市,置身爾虞我詐的怪圈。你以為我不想過著在冬天的午後,房間裏暖氣充足,父親在陽台喝茶,母親給我織毛衣的生活嗎?可想又能怎樣,終究隻是想想,有時候我好想在夢中想想那些小時候的日子,可醒來心中不免悵然若失,再想要回夢中找回那些細碎的美好的回憶,卻都不可能,生活隻能前進。我曾經發誓不變成他那樣子的人,可是我依舊慢慢冷漠了自己,將自己改得麵目全非,來不及緬懷,就急急忙忙投入川流不息,開始一整天的庸碌。”
我仰起頭,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後,艱難的說道:“你很想回到過去是吧?”
安沐陷入到了沉默中,她似乎在回憶自己這些年做過的種種,痛苦再次寫在了她的臉上,卻呢喃著說道:“回不回去又能怎樣,隻是時常還是會想起,每到夏天,記憶中那片綠油油的爬山虎,記憶裏麵龐稚氣的老同學,那些年少的張揚,風中的愛情……時間跟我們開了個很大的玩笑,它把那些曾經珍貴的回憶都扔進了歲月長河,河水湍急,我們沒有辦法再將它們找回,隻能流著淚,繼續向前走,然後看著那些回憶從我們身邊經過,越漂越遠。”
我沒有說話,等待著安沐接下來的話語,可是等了許久,她也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將目光全部傾注在牆上那隻搖擺的老鍾上。
……
中午,安啟陽打電話給老爸,說中午有事情處理,就不過來吃午飯了,讓我們傍晚一起去他那邊過小年,為了讓我們早點休息,我們也是在小區的飯店簡單吃個飯,便開始休息。
一直到傍晚時分,老媽分別將我和安沐叫起來,說安啟陽打來電話,讓我們兩個小時後過去吃飯。
在爸媽麵前,安沐依舊是一副沒有心事的樣子,可我卻知道她強顏歡笑的背後需要多大的勇氣,我無法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隻能給她安慰與指導,讓她能夠在往後的日子裏,多快樂一些!
在當下,孩子與父母關係並不明朗的家庭大有人在,我們像一個輪子,在經濟外力的推動下,離家越走越遠,空巢老人比比皆是,在城中心買了套房子,一路上車水馬龍,卻在貸款的壓力下,體味不到溫馨的家,熟悉的人,偌大的城市並沒有自己什麼痕跡。曾經的我們,多愁善感像個詩人,雞毛蒜皮的事也能為賦新詞強說愁。後來,漸漸長大了,沒有時間再去傷春悲秋,咬著牙也不能流淚,於是心裏慢慢多了一片海洋,托著我們虛假輕浮的夢。
當我們驅車趕到時,夜色已經將整個城市籠罩,而一向冷清的別墅卻分外多了些喜氣,整個院子都燈都亮著。
我下車推開院子門,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幾乎與安沐同時喊道:“姑媽!”
姑媽一副包租婆的造型便跑了過來,上前便凹著姿勢,衝著安沐抱怨道:“我這美發還沒做完,頭上杠子都還沒拆卸掉,就被你爸開車拖過來了,非說趕不及了,這多傷頭發你知道嗎?”
安沐權當沒聽見,將姑媽拉到老爸老媽麵前介紹道:“叔叔阿姨,我姑媽!”
姑媽忽然收起嗲嗲的塑料普通話,知性優雅的伸出手說道:“實在抱歉,和孩子們鬧著玩呢,裏邊請!”
在姑媽的引領下,爸媽進了客廳,安沐則牽著我直奔廚房,然後看著哼著小曲,做著煎蛋的安啟陽,許久道:“爸,你唱歌真不錯。”
安啟陽好似很難從角色中轉換,回過頭尷尬的看著我與安沐,許久一本正經道:“瞎唱,你快去把你姑媽頭上那玩意拆了,省的老抱怨,關鍵是這廚房我一個人拿不住啊!”
安沐與安啟陽對視著,笑著的表情,卻掩飾不住她複雜的內心,她終於邁著遲疑和沉重的步子向客廳走去,我緊隨其後,跟上了她。安沐這樣的反應,可能多半是因為即便是交易,也會被某一瞬間的家庭氛圍,直擊她心裏某一處最渴望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