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這個電話是久未聯係的蘇茉打來的,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臉,疼痛感頓時傳來,確定並不是在做夢,又愣了一會才劃拉接通了電話,然後放置在耳邊,卻沒有先開口。
蘇茉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那麼迅速的接通電話,片刻後問道:“我放在你那兒寄養的花你替我照料的怎麼樣了?”
“好著呢,前些日子已經被我移到屋子裏了。”
“那好,今天我帶人過去移走。”
“今天就別來了,我沒空,明天上午過來搬吧!”
蘇茉沒有多言語,隻是簡單的一句“知道了”,便很幹脆的掛掉了電話。
掛掉電話後,沒等我閉眼休息片刻,隔壁的院子便傳來安沐和姑媽說話的聲音,我生怕她們在我晃神中便離開,也不敢耽擱,迅速的從床上翻起來洗漱,然後挑了一件厚實的衣服穿上,便走到了17號住宅的門前。
這時候,所有的門已經被鎖上,而姑媽也將最後一個行李箱裝進了車子裏。安沐依舊愛惜那把掛在牆上的吉他,她並沒有選擇放在車子裏,而是選擇背在身上,就像我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一般……不同的是那個傍晚氣溫怡人,而這個早晨下著冷雨,如此區別而已。
對於我的到來,相較於安沐的震驚,姑媽卻很平靜的說道:“安沐,我去路北邊那個加油站加點油,你自己從後邊小路往前走,到那邊路口等我。”
我知道這是姑媽留給我們最後的一點交談時間,她並沒有給安沐思考的時間,將車子開到門外,然後便迅速離開。安沐看著我,表情不似以前那般淡然,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道:“這是車鑰匙和屋子裏保險櫃的鑰匙,裏麵放著酒吧的合同,你收著吧!”
風夾帶著深秋的冷雨凜冽地從我們的身邊呼嘯而過,而安沐的衣服卻穿的有些單薄,她下意識的掖緊了我送她的那件紅色風衣,等待我開口。
我沉默,然後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褲帶扣上取下鑰匙串,卸下一串17號住宅所有的鑰匙,遞給安沐道:“是我該給你這個。”
安沐隻是笑了笑,然後將被風吹的淩亂的發絲別在了耳後,過了許久才說道:“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看到17號住宅樓頂那片“星辰之海”到底是什麼模樣。”
“哪兒都能看到星空,也一定有你的“星辰之海”,離開這兒也許你會快樂一點吧?”
安沐看上去鎮定,卻又一次轉過了身體,讓我隻能看到她的側臉,隨即向我說道:“也許吧!”
在這個不確定的答案中,安沐已經走出了17號住宅,隨即鎖上了鐵門,然後退了幾步看了看整個院子的全貌,便朝著姑媽說的那條悠長曲折的小巷子走去。
規劃並不算整齊的水泥平房成了這條巷子最常見的建築形式,安沐已經住到這邊很久了,可她並未走過這條小道,因此似乎有些不能適應這裏的環境,本能的帶著些不安仔細走好腳下的每一步,而我卻在她並不算輕快的腳步中感覺到了絲絲的壓抑,連空氣裏都充滿了潮濕的厚重感,還有那即將離別的味道……
再長的路也有盡頭,而這條路的盡頭是離別……姑媽似乎打算將這離別的時間無限延長,等我們走出巷子後,她也沒有加油回來……
細雨中,我顧不上寒冷,隻是沉默放縱的讓疲倦的靈魂,在這個由水和昏暗光線構成的世界裏,得以休憩片刻。
安沐的眼中似乎有淚光閃動,但我看不真切,因為雨水下的是那麼淒迷,打濕睫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幾分鍾後,臨河遠眺的安沐終於轉過身背靠在石橋的護欄上對我說道:“如果你想養薩摩耶和小黑,就把它們留下,如果不願意,下午我的秘書會過來幫我整理餘下的事情。”
“狗我留下吧!”
說完,我開始強烈的隱忍自己的情緒,然後轉身隨著往來的人群向返回的路走去,我知道安沐在身後看著我,走了幾步,心再次有了那種被掏空的感覺,我不喜歡這樣的交集,情願自己的世界裏痛著,從此以後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安沐終於在我漸行漸遠時,開口說道:“保重!經營好酒吧,做最好的自己,別讓任何人再左右你的意誌和人生……”
我按捺不住的轉過身道:“不走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