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關洱便意識到天帝已經在言汐麵前提過這件事情了,再次證實了天帝讓蘇姚做的事情暫時都還在他的控製範圍之內:“大概也就是半個時辰之前,無為來過一趟,把小洲帶走。如今蘇姚也在天界,幫天帝布陣。”
“什麼陣?”言汐轉頭往大街上看去,越來越濃厚的雲霧使得每一個匆匆而過的身影都隻剩下一顆腦袋還算清晰地在移動,其他部分已經與霧氣融為一體。
“‘絕路’,布在人神魔三界,一旦觸發之後便隻有一界能夠存留下來。無論是選擇哪一界,其他兩界便會覆滅。”關洱語氣平靜,似乎在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尋常小事,“他讓你選的就是這個。”
“可是為什麼是讓我選呢?”言汐喃喃道,“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言汐忽然道:“哥哥,天界起霧了,好大的霧,已經漫上脖頸了。”
“汐汐!”關洱道,“回來冰城一趟,現在。”
……
漫天黃土中,棺材由一輛牛車拉著,老舊的車輪觸碰到地麵的時刻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幹燥的土地被陽光曬得開裂,一名老人顫顫巍巍地牽著老牛往前走。
不死搖搖望著看不到盡頭的荒涼塵土,一隻手拄著根樹枝,另一隻手緊緊抓著牽起老牛的繩索,汗水沿著黝黑的皮膚往下滴。
天帝和蘇姚在不死身後關注著送葬的每一個細節,甚至連板車晃動了幾下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當不死停下來擦汗的時候,他們已經忍不住向前詢問了。
“棺材裏的是誰?”蘇姚問道。
“老店主,”不死漫不經心地擦著汗,張著嘴巴喘氣,“今天早上走了。”
眾人沉默了半晌,天帝敏銳的目光沿著棺材和板車的每一處縫隙打量了許久,仿佛是恨不得要把木板的每一片木屑都好好研究一番。
蘇姚在一旁靜靜地待著,忽然他從天帝嚴肅的眼神裏意識到:他看不見裏麵。
這次看起來最是尋常不過的送葬板車和棺材,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沒有人能穿過模板看清裏麵的模樣。蘇姚甚至覺得,裏麵裝的可能並不是屍體。
“我可以打開看看嗎?”天帝克製著情緒盡量彬彬有禮地問道,“就看一眼。”
不死的表情顯得很是為難:“天帝您有所不知,無論是在哪裏,都沒有半路打開棺材供人查看的事,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我不死生生不息,世世輪回,全靠老店主一人指點和照顧,我沒有在他剛走就對他如此不敬的理由。”
不死這一番話說得中規中矩,有情有理,但是別的人可能不明白,在場的幾人卻不可能不明白。
半生亭的存在本就是一個無人能說得清的詭異現象,這千年間圍繞著半生亭發生的無法解釋的事件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雖然大家都不說,但是半生亭的這位老店主已經被當成是隱居於此的高人。
又因為這些年間連天帝的態度都曖昧不清,有些好事之人已經猜測著這位老店主是不是什麼令天界都有所顧忌的人物。
但這傳奇人物存活千年,卻忽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毫無征兆地死去,這是說不通的。
“沒有要侵犯老店主的意思,這些年來半生亭已然成為了三界信息交換點,也是許多走投無路之人的避難地,連天界也有許多仙神在半生亭的茶水裏找到了新生。”天帝徐徐道來,“但是老店主走得突然,若是說不清原因,我怕是很難給那些曾經受過老店主幫助的仙神一個交代。”
不死的皮膚已經因蒼老而顯得皺巴巴,無論汗水怎麼努力都無法撫平他臉上縱橫的溝壑,他那雙有些發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帝的臉。
不知是出於皺紋太過淩亂的緣故,還是不死本身已經太過疲累,蘇姚讀不出這雙眼睛裏究竟潛藏著怎樣的情緒。
“天帝想看?”不死問道,“可是天帝必須想清楚,在這半生亭可從來沒有白拿的東西,誰也不知道你這一眼,需要付出什麼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