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在眾人還沒來得及反饋時,一個清潤的聲音從大廳外麵傳來。
淩曦悅轉過頭,情不自禁的對著那眉目清雅如畫的少年,嫣然一笑。
“公子,他來了!”那文弱書生的書童興奮的俯在主子耳邊低叫道。
書生望著那意氣風發的少年,捏著折扇的手有些興奮的顫抖。
沈煦幽深深的望了淩曦悅一眼,走到桌案旁,嫻熟的用左手拿起毛筆,在畫的留白處一氣嗬成的題上幾個字。
眾人見他改用左手寫字,一時間又是驚訝,又是感慨。
沈煦幽挑了挑淡眉,侃侃而談道:“世人不是推崇塞翁失馬的典故嗎?一件事不到最後,是無法得知福禍的。而我總認為,結局一定是好的,如果此時,尚在苦海中漂浮,那隻是因為,還沒有到事情的結局。”
說罷,他恭謹的向眾人拱手一揖,告辭道:“重孝在身,我等不便久留,以免擾了各位雅興,就此告退了。”
說罷,他看了淩曦悅一眼,示意她一起走。
看著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餘下諸人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幾個人湊到那字畫旁邊看了一眼,才發現沈煦幽最後的題字是:
否極,終泰來。
“真是兩個不諳世事的小輩。”有人嘴上雖然硬生生的評價了一句,可是心裏,卻願意相信他們所說的。
苦難總有盡頭。
沈煦幽離開了未央閣,剛要對身側的淩曦悅說些什麼,卻聽見後麵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們一同轉過頭去。
“沈公子,請留步。”直到氣喘籲籲的跑到了沈煦幽麵前,那書生還在叫他。
“兄台找我何事?”沈煦幽搜索著記憶,貌似並不曾見過這個人。
“沈公子,”書生拱了拱手,自報家門,“在下鄰縣齊淵,久慕沈公子大才,特來拜會。”
沈煦幽謙虛的搖了搖頭,回道:“兄台言重了。區區不才,不過是能識文斷句罷了。”
“不是的,沈公子,”齊淵搖了搖頭,一臉懇切,“公子大名早已如雷貫耳,在下此番前來,隻是想要問公子一句,科舉在即,在下可有幸與公子結伴趕考?”
趕考嗎?沈煦幽神色一黯,並沒有立刻答話。
即便是可以用左手流利的寫出字來,自己終究已是一個廢人了。怎好以殘缺之身,輕言報效朝廷?
“容我考慮幾日可好?”沈煦幽在齊淵滿懷期待的目光中,給出了一個猶豫不決的答案。
齊淵眸中有幾分失望,卻還是淺笑著點頭應道:“好,在下於城南的悅迎客棧候沈公子三日,若公子有意同往,便來找在下吧。”
說罷,他將折扇往腰間一插,大步離去。
沈煦幽望著他主仆二人的身影,左手輕輕的握成了拳。
“淩小姐,你說,我可以去參加考試嗎?”
他竟是一本正經的詢問淩曦悅的意見。
淩曦悅低斂著眉眼,緩緩的走出幾步,若有所思的答道:“沈公子,又何須問我?舉棋不定的時候,隻要閉上眼,聽聽自己的心,不就好了?”
“可我……”沈煦幽稍稍猶疑了一下,撫著自己的右臂。
淩曦悅望著他黑亮的眸子,勾唇淺笑道:“沈公子的心還是完整的。你紙上的一字一句,並非是用華麗的書法展現出來的。隻有那印刻在別人心中的,你的思想,才應是你這一生賴以生存的東西,才是得以延續在別人身上的,你的才華與生命。難道,不是嗎?”
沈煦幽怔了怔,望著她嬌俏的麵容,展顏一笑。
“說的是呢。”
三個月後。
溫遠縣敞開大門,迎接那殿試中皇上欽點的新科探花返鄉。
當一身紅袍的沈煦幽騎著高頭大馬衣錦還鄉時,他沒有立刻趕回沈府。
聽下人回稟說他直奔淩府而去時,沈家當家的沈傾瀾和薑穎無奈的相視而笑。
“年輕的時候,誰不瘋狂一回,且由著他吧。”
淩家的當家淩博然聽下人報說探花登門拜訪時也是一怔,隻好起身相迎。
沈煦幽翻身下馬,當著眾多鄉親鄰裏的麵,在淩府麵前高聲說道:“我,今日是來向曦悅小姐提親的!”
他雖一向不拘泥於教條束縛,卻大體是個斯文守禮的,能夠這樣不顧一切的當眾求親,可見他真是愛慘了淩曦悅。
淩博然抑或是沈傾瀾都是開明的人,既對兩家的利益沒有什麼負麵的影響,又可成全一對有情人,自然也就同意了這門親事。
隻不過,要等兩家守孝期滿,才能完婚。
時間就像是白駒過隙,仿佛隻是眨了眨眼,三年就過去了。
沈煦幽在禮部已是身居要職。
淩曦悅也褪去稚氣,出落成為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這一天,沈家大擺筵席,招待賓客。
沈煦幽,終於要去迎他心心念念的新娘了。
沈傾瀾正在前廳招呼著客人,而薑穎則是提著裙擺,和丫鬟們在後院中四處轉悠著。
“沈軒揚,再不出來晚上可不給飯吃!”
一個水靈靈的小男孩一臉委屈的從假山中走出來,抱住了薑穎的大腿,撒嬌道:“娘,揚兒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