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穎蹲下身,揉了揉兒子的小臉蛋,笑道:“好了,快去把你爺爺奶奶,還有三爺爺三奶奶都叫過來,喜宴馬上要開始了。”
“嗯。”沈軒揚痛快的應了一聲,邁開肉呼呼的小腿,向三老爺的院子跑了過去。
薑穎示意身邊的幾個丫鬟跟上。
“你輸了!”大老爺把棋盤上已圍死的幾顆黑子撿了起來。
“怎麼會?”三老爺懊惱的拍了拍腦袋,仔細的盯著棋盤,想知道自己是哪裏失誤了。
正從佛堂裏走出的大夫人和三夫人,見他們對棋局如此專注,都不禁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老爺年紀越大,反倒越像個孩子。”三夫人撚著手中的佛珠,神態祥和安逸。
大夫人抬著頭,靜靜的望著湛藍的天空,低低歎道:“我這段日子常常在想,以往我們費盡心機的蠅營狗苟,究竟得到了什麼呢?越兒,茜兒,曾經嬌嫩的像花一樣圍在我們身邊的女兒,是不是我們親手害死的呢?若是塵兒也不在人世了,將來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麵目去見二弟和二弟妹呢?”
她疲憊的閉上眼睛,容顏仿佛在一夜間變老了很多。
三夫人眼露悲戚,也沒有說話。
“爺爺,奶奶,三爺爺,三奶奶,二叔父的喜宴要開始了,娘叫揚兒喊你們過去!”唯有這稚嫩的童音,才是這日漸冷清的府邸裏,唯一的慰藉。
“走吧。”大老爺走近,緩緩的牽起大夫人的手,語調平和。
“嗯。”大夫人點了點頭,抓住這生命中僅存的溫暖,麵帶和藹的笑容,走了出去。
三老爺攬過三夫人的肩膀,提步跟上。
淩府中也是熱鬧非凡。
芸兮正幫淩曦悅梳著發髻,她一邊嫻熟的盤著發絲,一邊笑道:“我們曦悅,還真是愈發漂亮了呢。”
淩曦悅望著鏡中的自己,含羞帶怯的笑了笑。
蘇婉容和淩逸峰也從武館中趕回來湊熱鬧。
“裕達太沉了,還是我來抱吧。”淩逸峰怕妻子辛苦,主動攬過去。
蘇婉容搖了搖頭,寵溺的用鼻尖定了定淩裕達的小臉蛋兒,微笑道:“沒關係,這混小子待會兒見了浩霖和韻嫣,肯定都不願意和我們回家了呢。”
淩逸峰也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蘇婉容一進淩府,就去幫芸兮打下手。
淩逸峰則轉過頭,走向了一間略顯偏僻荒蕪的院落。
“二少爺。”守在床邊的林姨娘聽到聲音轉過頭來,愣愣的叫了一聲。
淩逸峰看了看床上麵無血色的婦人,輕聲問道:“娘還是這樣嗎?”
林姨娘點了點頭,黯然的看了看閉著眼睛的淩夫人,輕聲說道:“是啊,姐姐,自從老爺走後,一直都是這樣。明明還有呼吸,明明還能夠喝藥,可就是從來不肯睜開眼睛,也不肯說一句話。仿佛睡著了,但是一直不願意醒來一樣。”
淩逸峰看了一眼母親安逸的睡容,輕歎道:“許是這麼多年,實在太累了。”
“或許吧。”林姨娘苦笑了一聲。
淩浩霖突然帶著一對弟妹衝進了淩曦悅的房間,嚷嚷道:“娘,有個人讓我們把這賀禮交給曦悅姑姑!”
跟在他身後的淩裕達和淩韻嫣使勁兒的點了點小腦袋。
芸兮和蘇婉容從孩子們手中接過那錦盒,小心翼翼的打開,送到淩曦悅麵前。
這是……
再派下人追出去時,那神秘人物已不見了蹤影。
月色已濃,席上的賓客漸漸散去,終於迎來了靜謐的洞房花燭之夜。
沈煦幽掀開了淩曦悅的蓋頭,神秘兮兮的笑道:“娘子,今日有人給我送來了一份賀禮,你來看看,會是誰送的?”
他從桌案上拿起一幅卷軸,輕輕打開。
上書“佳偶天成”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最有意思的是,送禮的人帶來了一句話,”沈煦幽挑眉笑了笑,“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就大概猜到是誰了。”
淩曦悅自然認得,那是大哥的筆跡,當下唇瓣一彎,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遞到他眼前。“相公你看,這是我收到的賀禮。”
是沈家人特有的玉佩。
“是若塵妹妹那一塊。”沈煦幽仔細的看了看,確認道。
淩靖熙和沈若塵的意思,那是接受他們成為自家人了。
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熄了火燭,沈煦幽用左手將淩曦悅攬入懷中,不無悵惘的歎道:“娘子,我好想雙手抱抱你。”
淩曦悅靠在他胸膛上,聽著那鏗鏘有力的心跳,輕輕環住了他的腰。
“傻子,你雖不能雙手抱著我,可我卻能雙手抱著你,那是一樣的。”
沈煦幽終究是那不拘束縛的人,幾年後,實在受不了宦海沉浮,便辭官返鄉了。他也不插手淩沈兩家的生意,隻是在沈家的那幾畝田地旁,和淩曦悅過起了閑雲野鶴的生活。
世人並不知道他在朝堂中有過多少政績,隻是知道,他那左手可以寫得一手獨步天下的好字。
他的裱字在書畫行裏,常常令各地附庸風雅之士紛至遝來,趨之若鶩。
一擲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