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似乎流了一整個世紀,都快要流幹了,才肯止住。
林禾依呆呆地坐在母親的遺骸旁邊,手裏捏著那塊玉佩,眼神空洞地望著地上散落的紙張。直到旁邊的燭火快要燃盡,身體才微微動了一下。
她的眼中布滿了血絲,用僅有的殘存的體力支撐著自己,將母親的骸骨轉進了地上那張黑色麻布中,繼而包裹住麻布,收好那塊玉佩和母親的本子,將母親的骸骨背在後背上,步似灌鉛般沉重地踏上石階,一步步從醇釀窖中走了出來。
寂寂長夜,皓月如鐮,林禾依將母親的骸骨放在旁邊,坐在了荒蕪的草叢中間,整個人如同一匹瀕臨崩潰的狼,隨時都可能爆發。
“我不放心你,所以跟來看看。”清澈如雪的聲音忽而響起在林禾依的身後。
許淮聞默默注視著眼前跪坐著的嬌弱女子,她隻是坐在那裏,便好似世間的萬千悲戚全部壓在了她瘦小的肩上,看得人心疼。
聞聲,她並未回頭,冷嗬一聲,“你早就知道了,是麼。”
許淮聞在林禾依旁邊坐了下來下,抬目望月,光是一個側影就足以傾倒眾生。
“有些事情,親眼看到要比旁人告知感受深切得多。”
林禾依微微顫動著雙唇,竭力壓製住悲痛,“你知道嗎,這種感覺,就像寒白的利刃橫穿直入,讓人疼的肝腸寸斷,體無全膚。”
“既然如此,就該讓那些帶給你疼痛的人知道,什麼叫深淵,什麼叫絕望。”許淮聞雲淡風輕地說道。
聞聲,林禾依顫了顫眸子。是啊,她一定,一定會讓林家的這些人付出代價,十倍百倍地償還這份弑母之仇。
隻是心頭這份難以抑製的悲傷,不知何時能消磨去。
林禾依深深地哀歎一聲,轉頭目光蒼涼地看向身旁的絕美男子,“公子,到底為什麼要幫我?”
許淮聞與她對視一眼,繼而從衣襟裏緩緩取出一塊帕子,遞到了林禾依麵前,“可還認得這個?”
她接過帕子,展開一看——這不是她一向戴在身上的繡柳絹帕麼?
“這帕子怎麼會在你那裏?”
許淮聞淡笑一聲,“這帕子還不能在它的主人這兒麼?”
看著他,林禾依微微怔住,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原本無神的目光忽的一閃“莫非你就是——”
許淮聞接過了她的話,“十多年前,我曾路過香簌城,在城裏遇到了一個迷路的小女孩,將她送回了家。十多年後,聽說這小女孩要被人害了,我怎能無動於衷?”
他那一雙黑眸,像是子夜裏的墨珠,在林禾依疼痛碎裂的心上,終於激起了幾絲漣漪。
“原來,是你啊。”
那段在春光旖旎,草色綠潤中交織的懵懂回憶,再次湧上心頭。那年她失足走丟,一個名中帶有“淮”字的少年送她回家。她曾找了他許久,卻未曾再見。如今,竟能重新相逢。難怪她聽許淮聞名字熟悉,難怪許淮聞幾番救護。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她又將手中的帕子遞向許淮聞,“現在物歸原主了。”
許淮聞則沒有收下,“當年我已經將這帕子贈與了你,便是你的了。”
聞聲林禾依猶豫了一下,將帕子收進袖中。她注視著許淮聞,眼神深處又添了些傷懷,“當年你走後,我找了你很久,四處打聽名字裏帶了‘淮’字的男孩,卻一直沒有找到你。你那之後去了哪裏?”
“我去了伽藍國。”許淮聞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