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中某個角落,身著夜行服的決明與莫秋蹲藏在竹葉間,冰冷的臉隱隱抽搐,許淮聞素日裏生人勿近清冷如冰,此刻竟與一閨中女子鬥起嘴來,二人深感無奈。
雪清婉雖心中有著氣惱,但畢竟醫者話不可不從。她有些鬱悶地跟著撐了傘的許淮聞來到另一間木屋內。
這間屋內的陳設比起雪清婉的那間要華麗一些,除了床榻外,屋內還有一個藥材櫃和煎藥爐。屋中央有一張竹案,案下鋪著黑色絨毛毯,案上則是幾張宣紙,一副墨硯,以及一套白釉茶具。
二人皆側坐在榻邊,許淮聞挽起雪清婉的袖口,溫白的食指沾了藥膏塗抹在上麵還泛著青腫的地方,輕輕搓撚按摩來促進藥的吸收。雪清婉看著他那張美俊絕色的臉,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人不可貌相。
“清婉莫不是真的看上我了?”許淮聞不溫不熱,又來了一句。
“放心,即使你美比長樂宮仙子,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雪清婉再也不吃這套了,立馬將目光看向了別處。現下她隻盼著許淮聞趕緊給她上完藥,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聽到雪清婉的淡漠回應,許淮聞自討無趣,便也不再做聲,隻安安靜靜地給她塗著藥。
“餘下的藥,你自己等到入夜了快安歇時,照著我的樣子再塗一遍。”許淮聞上完了藥,隨即將雪清婉的袖口放下,將藥瓶瓶口封住,遞給了雪清婉。
雪清婉接過藥瓶點頭應下,接著對許淮聞告辭,“許公子,我先去那邊照料阿玲了。”
“嗯,那邊的青梅傘,你拿去吧。”許淮聞指了下門邊靠著的另一把油紙傘,對她說道。
雪清婉拿著青梅傘走出屋門,餘韻未盡的雨點仍舊打著大地,與萬千常青竹枝協奏秋曲。山穀清幽,天影澄澈,薄雨淅瀝,空氣微涼。
心,蒼遠了些許,直飄到那恢宏府院裏,權高位重的林家之中。
林家是洛梵國眾家族中排名榜首的家族,無論在金錢還是勢力上都讓旁的門戶豔羨,而如此顯貴的林家卻並非隸屬於朝廷。在百年前,林氏派了大批人馬開采邊地,發掘出大量可利用的礦產資源,靠精明的經商手段壟斷了本國礦業,一躍成為了洛梵國朝堂之外的首富大族。
林家有了礦業的資本後,又開拓其他小商門,販賣各種奇珍異寶,絲綢錦緞,珠石杖革,在各國都有林府旗下遊走的隱商。其勢力之大,各族或避諱或討好,卻無人敢招惹半分,連朝廷都動不得。
雪清婉曾以自己家族之壯大為驕傲,如今要以一己之力對付林家,著實棘手。
她如今有了莫秋這個暗衛,雖然可以直接派莫秋去殺了林楓柳春琅他們以報殺母之仇,但她覺得,這樣未免太過便宜這些心思毒辣之人了,也實在不夠解母親生前所受痛苦之怨。
她要讓林家家破人亡,讓林楓身敗名裂,讓柳春琅母女跪在她麵前求饒。她要讓他們體會到,什麼叫做生不如死的絕望。
她還要為自己跟母親正名。
望著成簾的雨幕,她思慮著,一個計劃漸漸在腦海裏盤絲彙攏。
一抹滿意之色浮到雪清婉的麵上,她回到自己的木屋中,發現屋內多了一張床榻,當即明白這是莫秋置辦的。她方才還在發愁,將阿玲接來,自己躺哪。這莫秋辦事果然周全。
“莫秋。”
“在,主人。”
看著這名她新得的暗衛,雪清婉唇角微勾,“替我備好筆墨紙硯。”
不一會,文房四寶便出現在了鏡台前。
雪清婉坐下,在紙上寫了幾筆,疊好後交給莫秋,“你差人將這封信,轉送給寧原玉錦商號的頭領孟澄,他看後自會明白。”
“是!”
香簌城,明悅客棧天字一號房。
昭陽慶神色複雜地看著麵前戴著麵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