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不知道,奴婢的娘腿腳不方便,弟弟又小,整個家就靠父親下水捕魚和奴婢維持生計了……奴婢要是死了,父親也老了,奴婢的娘跟弟弟可怎麼辦啊……嗚嗚嗚……”一想到親人們,木棉原本酸楚的心裏頓時更加酸楚,眼淚跟珠子似的撲哧撲哧掉。
宮淺嵐看著她還在往外溢出的眼淚,心想她怎麼這麼能哭?這眼淚居然比他皇妹的相思淚還多。
幽暗的小徑上,他執著短刃思索了良久。
那雙紅眸裏攏織過許多思緒。
往日二十年,他手上不知沾滿了多少權位淘汰下的血腥與屍魂,向來動手不遲疑殺人不眨眼,直到遇到了雪清婉那個例外,一次次易變心思,一次次被自己勸著退了步,所以如今對於一個婢子,竟都會覺得她死了有點冤有點可惜。
可笑。
木棉見宮淺嵐遲疑,伸手抹了把眼淚,喉頭哽咽地望著他勸道,“太子殿下……奴婢覺著,您喜歡清婉小姐……就喜歡啊,男人頂天立地的,喜歡一個女子有好遮藏的……何況,清婉小姐還沒與淮聞公子成親呢,您……您還是可以爭取的……”
“閉嘴。”紅眸中閃過幾抹陰鷙。
那劍刃又緊了她肌膚半分,嚇得她趕緊不再說話。
接著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木棉望著低目不動的宮淺嵐,她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淚也嚇得凝住不流了。這幾分鍾,一定是她人生中最漫長的幾分鍾,比她小時候跟父親在冰水裏捕魚還要漫長的幾分鍾,是可以決定她生死的幾分鍾。
良久,那雙絕美傾世的紅唇,終於緩緩而動。
“你不懂。”
語涼如同千年寒雪,還帶著一絲失途人般的落寞。
是,木棉確實不懂,她不懂喜歡一個人的感受,更不懂一個明明權據朝野的太子殿下,為何不能向心悅的女子吐露心聲?哪怕被拒絕,至少在她看來,也是個真男人啊!
不過她知道,自己隻有下輩子才能懂這些了。因為殿下這一言,應是殺心已定。
木棉閉上了眼睛,等待那鋒銳的利刃紮破喉嚨。
“爹爹娘娘弟弟,木棉下輩子有緣再跟你們做親戚。”她在心裏默默念叨,又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刺過脖子,脖上的涼意消失了。
木棉睜開眼,隻看到一個紅衣傾絕的背影,那背影,似籠罩在一場春日的汜博大雪中。
“明日,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來。”
幽邃綿魅的聲音穿透這場凝重的大雪,悠悠蕩入木棉的耳邊。
木棉一慌,對那邊喊道,“那奴婢上哪尋差事啊!”
這時,一個冷麵冷顏的黑衣人嗖的一下出現,給她手裏遞了張五十兩黃金的銀票,並冷聲道,“若將主人之事告予旁人,殺無赦。”
轉瞬間,他又嗖的一下不見了。
木棉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手裏的那張銀票,表情不知是喜是憂。
該喜的該喜的,好不容易脫離了被殺的危險,又拿到了五十兩黃金,這麼一筆錢,可夠他們貧困一家子過幾十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