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歲十月,相識月竹軒上;半年之裏,相交相知,經曆許多,彼此間都締結下了友誼。日後相見時日或許不多,但誰若有需本王也會盡一己之力為助。誠然,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但瓊華苑的大門隨時向你們敞開。”
一語畢,聞案上幾許輕歎幾許釋然。
花淳安揉了把眼淚,攥上東璃澈的胳膊,重重點點頭,“對呀,大家以後有空了,隨時都能來瓊華苑聚聚。清婉,淮聞,是不是?”
雪清婉與許淮聞相視一眼,笑應,“是。”
雖然這個“有空”可能永遠都不會到來。
天道輪轉,年歲更迭,日後疏離紛遠,是敵是友,是何局麵,這些皆不知。
不過,今日之誼,總將貯存於心。
瓊華苑是屬於他們的瓊華苑。
麵色魅紅的宮淺嵐吹了吹食指上的指甲屑,“這地界兒滿共就這麼大的仨國家,咱們皇室又時不時喜好串個門,日後見麵機會多著呢。”
他望了望平整鋥亮的指尖,心生滿意。
見麵的機會?不,沒有。
回永晝之後要陷入多大的駭浪漩渦中還不知道,哪還能有空?
他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會騰空去看這對皇妹夫婦,但絕不可能有空去見另外那倆人。
你看那倆現在還眉來眼去的。
太糟心。
所以……將來永晝國跟伽藍國是斷交呢,還是斷交呢,還是斷交呢?
淺淺笑著,繼續去磨拇指的指甲。
這時,花淳安亮著眸子補充,“對呀,還有清婉跟淮聞的大婚,咱們也要去!”
宮淺嵐銼刀一滯,心道,鬼才去。
雪清婉原本就酒紅兩團的臉上又添一重迷離的紅暈,她跟許淮聞的大婚?那得到猴年馬月了?
“我會盡快。”許淮聞點點頭。
身旁的聲音似清風朗月,又落有謙誠尾音,像一陣風掃過滿桌人耳,掃到她心裏。
雪清婉搓了搓臉,小聲嘀咕,“還盡快,真會說。”
偏生給他聽到了,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絕不誑言。”
她動動眉,沒回應。
對麵兒有個人的指甲削歪了,尖尖的一個指甲鋒,怎麼削也削不出好看的弧度。
見氛圍緩和,不再彌漫一股子沮喪勁兒時,東璃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執起淳安的手,站起身來朗聲宣布,“最後,本王與淳安的大婚,暫定於中元節,在座各位都不可缺席。”
“如約而至。”許淮聞起身清淺笑道。
“絕不缺席。”宮淺嵐起身語罷,鬱悶地收起銼刀,尖指甲怎麼看怎麼醜。
“會來會來。”白緒拉著金野的袖子,兩人一齊站起來回應。
“我的酒呢?”雪清婉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眯著眼看桌子,總覺得這時候應該有酒喝。
東璃澈見他們都爽快答應,便敞笑道,“好,那今日之宴就結束罷。”
語落,皆離席。
許淮聞忙伸臂攬住還在四處找酒搖搖欲墜的雪清婉。
回到華宸苑後,他命阿玲備了醒酒茶。榻上那人翻來覆去又鑽到被子裏,像極了一個大蟲子。
頭一次見她喝醉,還真有趣兒。
他端著茶來到床邊,拍了拍被子裏拱來拱去的蟲兒,“清婉,喝茶了。”
蟲兒嘟嘟囔囔喊,“不要茶,要酒!”
“好,喝酒了。”
嘩——
蟲兒把被子一掀,翻身坐起來,散亂的墨發像個絨團。
手幹脆利落地朝外一伸,“酒!”
許淮聞把茶盞穩穩放到她手裏,“慢點喝,別嗆著。”
“咕嘟咕嘟……”她才不聽,一口氣把茶喝了個盡,然後朝下一倒,“舒服!”
手一撒,空茶盞在床上骨碌了兩圈,快掉下去的時候被許淮聞及時拿了起來。
“好險。”他把茶盞放到案上,去關窗子。
酒後不宜吹風,即使是夏夜也容易造成感冒頭痛。
窗剛閉上,身後就傳來一聲,“小許子!”
他臉一黑,這是把他當太監喚?
“給朕……本宮……本公主,按肩!”
原本黑壓壓的臉,聽到她越了好幾個位分的的自稱,又禁不住一笑。
“來了。”
留了盞暗暗的小燈,他脫靴上榻,跪坐在一側,撥開雪清婉雜亂的碎發,十指覆到她肩上,輕輕揉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