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中,王者風是清清實實聽到了開水姐在耳邊嬌喚著他,開水姐的笑容是如此清晰而真實地浮現在眼前,甚至連鼻尖上細微的汗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隨著這一聲巨響,那喚聲被淹沒了,笑容也在刹那間支離破碎、變成了無數個小白點……白點又突地變得巨大無比,於是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了一片白色,空洞洞的白色……
在眾人看來,這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又有誰會知道王者風想了那麼多事情呢?他們隻看到那“圓球”已脹大到不能再大的地步,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震撼世界的巨響,響聲中一團巨大的灰氣就似一朵巨大的蘑菇突地冒出來一般,幾乎同時它又迅疾地彌漫開來,強烈無匹的勁風將海水衝擊得就似一大盆剛燒滾的開水,遠處的數隻海鳥也被擊落水麵,餘下的驚惶飛逃……這股勁風竟一直蔓延到好幾裏開外的眾人眼前,直刮得才被巨響震得耳鳴心跳血氣翻騰的他們東搖西晃……
然而,隨著一陣不大不小的海風悄悄吹過,一切又都恢複了寧靜……死一般的寧靜……灰也不見了一絲蹤跡……空中什麼都沒有留下……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留下……
白皚皚的那顆斷頭,卻依然完好地“立”在那裏。眼神,還是活的。在別人看來,他的身子已化成了粉灰,但他卻並不覺得。他隻覺著突然有了無數個自己,先是在空中狂奔疾馳,而後又隨風飄舞,隨即飄落到了水裏、地麵、花草叢中、樹葉間、眾人的衣襟和毛發上……還有他自己的光頭頂……
這應當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然而白皚皚卻並不覺著有趣。他在想,在沉思,那無數個“他”也都在沉思:“我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我就這樣毀了一個天才,一個亙古未有的蓋世奇才!……他,有什麼錯呢?他是真心為著整個天下著想的嗬!……說不定,他真的能成功,真的能建成一個‘完美桃源’的嗬!……流血、死人,這些不都在所難免麼?唐太宗的貞觀盛世不也是踩著累累白骨才得來的麼?本朝太祖的大好江山不也是要血流成河才得有今日的麼?……殺戮、戰爭,怎麼能少得了呢?……隻要有人,就一定會有嗬……好難得才出現了王者風這樣一位人物,好難得他有如此的胸懷、如此的能力,說不定……唉,就算孔聖人、諸葛孔明、唐太宗和本朝太祖這些人加起來也遠不及他嗬!……可是,他就這樣毀了,毀在了你‘不死神俠’白皚皚的手裏,毀在了這個千秋偉業才剛剛開始的搖籃裏……時也?命也?……而你這個所謂的‘不死神俠’,又能做些什麼呢?就算你真的永遠不死,你又會有什麼用處?……你有那樣的胸襟和氣魄麼?你有那麼長遠偉大的目光麼?……是的,你隻會顧著眼前,隻會顧著你的親朋好友,隻會顧著讓那些苟且偷安的可憐人繼續可憐地苟且偷安……若你也能像王者風那麼想,若你的親朋好友也能那麼想,若天下人都能那麼想,那,那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呢?……嘿嘿,現實終歸就是現實嗬,那麼美好的天下何時方得出現呢?或許永遠都不可能罷?……唉,一切順其自然,,無論如何,天、地、人總還是在嗬,好好歹歹都在嗬……”
王者風的那些忠心屬下都已癡了。他們望著空寂的海麵發呆,一時間還難以相信他們心目中天神般的領袖竟已不在了……而另些個僅為圖權謀利之徒卻已悄悄地開溜了,解了數葉扁舟向扶桑島劃槳而去。
錢吹豪默立了良久,終於長歎一聲,緩緩走至白皚皚的斷頭前,俯首輕問道:“白兄弟,你,還活著麼?”
白皚皚的斷頭笑了笑,張口道:“應當還是活著的——老前輩去照顧他們罷,晚輩要運功收回自己的身子了……”言罷,他已閉目凝神,向那無數個“白皚皚”發出召喚,召喚他們快些回到自己的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