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衝突(2 / 2)

——他在學醫製藥、經營藥鋪方麵都沒什麼天賦,從“兒子”幫忙打理後,他就經常詢問其意見。這會兒習慣性地問出口了。

許長安眨了眨眼,一句“不如何”幾乎就在嘴邊。她難以置信,甚至有點懷疑父親在說笑:“你要以他為嗣子?”

許敬業含笑點頭:“是。”隨即,他又感歎:“當年若是沒有你母親的反對,隻怕我的兒子,也有這麼大了吧?不過也可能這就是天意,是老天不忍心我絕後,用這種方式給我一個兒子。”

他頗覺唏噓,對眼下這情況也算滿意,連先前對女兒的責怪之情也漸漸淡了一些:“以前的事,咱們就不說了。不過以後你就不要再拋頭露麵了。等你傷好以後,在家學點女紅針黹,學著好好做女人……”

而許長安卻隻覺得胸前一陣窒悶,堵得她難受。她臉色難看,定定地望著父親:“爹,你說過,我適合學醫,我還想去藥鋪。”

許敬業麵色微沉:“你還去藥鋪幹什麼?真把金藥堂當成你的了?祖宗遺訓都忘了?你是要嫁出去的人。家裏的產業怎麼能讓你繼續插手?”

許長安抿起唇,胸口生起一股無名火,夾雜著酸楚和不甘。她幾乎是脫口而出:“為什麼不能插手?以前不就是我管的嗎?我可以不出嫁,可以一輩子留在許家,以後招贅過繼都行。”

她看著金藥堂慢慢起來,重新打出名聲,現在卻被一腳踢開。僅僅因為她不是兒子。這令她無法接受。

許敬業耐著性子:“我自己會過繼嗣子,不需要你招贅,也不用你留在家裏做老姑婆。你隻管安心待著,過幾天會有人來相看你……”

父親態度堅決,不容辯駁。許長安心內生出濃濃的失望:“你寧可把家業交給一個外人,也不肯給你唯一的女兒?”

許敬業怫然不悅:“什麼外人?那是我要過繼的嗣子。”

“爹,姓名來曆,人品性格,一概不知,你就要以他為嗣?你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許敬業的耐心終於告罄了。他原本十分得意的決定在女兒這裏,得到的居然不是誇讚,而是接二連三的反對和質疑。

這使他身為父親的權威再一次受到了嚴重挑釁。他羞惱而憤怒,先前被他強壓下的情緒重新翻湧上來。

許敬業擰眉,口不擇言:“草率?我這輩子做的最草率的一件事,難道不是把你當成了兒子,被你和你娘那個妒婦合夥騙了十幾年嗎?但凡我有個親生兒子,又何至於去過繼嗣子?你害得我沒了兒子,還想讓我死後也斷了香火是不是?我是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個女兒!”

這話不可謂不誅心,連她已經去世五年的亡母都被拉了出來。許長安對父親一向敬愛孺慕,否則也不會危急關頭以命相護。此刻失望神傷籠罩之下,她怒火蹭蹭蹭的點燃,下意識就想反擊。

她的神色異常平靜,甚至還笑了笑:“不敢,我其實是希望爹爹能有親生兒子繼承香火。爹爹今年不過才四十有五,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再續娶一房嬌妻,何愁沒有親子?過繼的終究不是親生。”

許敬業不清楚女兒是否了解他的身體狀況,但他心裏很清楚,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這話無疑是往他心口捅刀子,捅得他遍體鱗傷。可偏偏這種隱秘的事,事關尊嚴,他又不能說出來。

“你——”許敬業臉色變了幾變,他胸膛劇烈起伏,嘴唇動了又動,鐵青著臉,指向門:“出去!你給我出去!”

許長安眼眸低垂,行了一禮:“女兒告退。”

她剛走出廳堂,就聽到身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她的父親,盛怒之下,將滿桌的茶具都掃在了地上。

許長安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也不回頭,一步一步往前走,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

她知道自己反擊成功,氣到了父親,但並沒有因此而覺得暢快,反而悶悶的,不大舒服。

現在是五月末,暑氣正盛。許長安行得極快。剛出廳堂沒多遠,就瞧見迎麵走來兩個人。

許長安看得分明,是周管家和那個叫承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