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作孚笑道:“你想摔脫我?我是跟定你了,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你在哪裏睡覺我也就在哪裏睡覺。”
孫正明搖頭歎氣:“盧總,你這是何必呢?你曉得的,我立馬就要去縣城接洽客貨的事宜,未必然你也跟了去?”
“當然。”盧作孚答,心想,他夠苦累的了,每次船到涪陵,他都要從荔枝園走回城裏辦事,來回10多裏路哩。說起呢,是個經理,其實比重慶碼頭那些扛棒棒的苦力還累,他是體力、心力都累啊。
盧作孚跟了孫正明匆匆走到涪陵縣城,辦完客貨諸事已是暮色四合,他倆往回走時,又聽見了“禦鑼”聲。盧作孚就想起“渝涪航線”開通那天來,孫正明果然喊了他爺爺領的“禦鑼”班子來助興,好生熱鬧。就拉了孫正明朝前方街頭走去。孫正明已經是上眼皮碰下眼皮瞌睡死了,說,盧總,你還要去看“禦鑼”呀?去,去看看!
二人擠到人叢裏觀看,盧作孚發現又是孫正明爺爺帶領的那支“禦鑼”隊,他爺爺也看見了他們,邊敲大鑼邊朝他倆遞眼色招呼,摔開沙啞的喉嚨喊,翠月,出來得囉!就見那樂隊裏走出個年輕女子,正是他們上次見過的翠月姑娘。孫正明爺爺對翠月說了些啥子,翠月就點首笑。女大十八變,半年不見的她長得越發俊俏,她那舞姿、唱腔跟她本人一樣優美:
暖雲如絮雨如塵,不見梅花卻見春,
十二月中都不閑,萬裏長江未歸人。
蠻花匝地紅於錦,水浪兼天白似銀,
誰說道衡離思苦,巴山蜀水尚堪親。
盧作孚聽著,發現她那唱曲沒變,唱詞卻有改動,心中大悅,她是在唱我長江水上人呢!孫正明的瞌睡蟲走了,豎起耳朵聽,鼻子眼睛笑成一團。
他倆直看到“禦鑼”表演完畢,孫正明爺爺一定要請他倆吃夜宵,興致極高的盧作孚沒有拒絕。孫正明爺爺讓副手領了樂隊的人去吃夜宵,自己領了盧作孚、孫正明去涪陵淨土寺的“榨菜魚館”吃魚,還帶了翠月一起去。盧作孚已經曉得,孫正明的爺爺叫孫魁亮,翠月是她外孫女,是孫正明的表妹。孫正明和翠月的父母都在一場瘟疫中喪命,就他們爺孫三人相依為命。翠月自小能歌善舞,是外公的掌上明珠,是他們“禦鑼”班子裏的頭號明星。孫魁亮的主業不是敲打“禦鑼”,而是在一條500海關擔的“廠口麻秧子”木船上當舵工,孫正明和翠月自小就跟孫魁亮在水上漂泊。
這“榨菜魚館”臨江而居,坐在這裏吃魚別有一番情趣。夜色如水,但見薄雲半掩春月,疏星閃爍,悠悠月空映村得大江流水銀波點點。店小二端上熱騰騰的榨菜魚來,孫魁亮就招呼眾人動筷子。盧作孚吃了口魚,連聲叫好。
孫魁亮嗬嗬笑,呷太白液酒,拈須道:“盧總,聽正明說,你成天忙碌,今天好生休閑一下,多吃些魚。這魚可是有來曆的,傳說,這榨菜魚是詩仙酒仙李白所創!”
“哦,真的?”盧作孚問,又吃了口魚。
“真的!”翠月姑娘答,兩頰泛紅,“我外公說,那年,李白邀故友暢遊三峽,飽覽了白帝城後直奔千裏外的江陵。到江陵時已是晚暮,便到‘川江號’木船上吃夜宵。船老大得知是李白,就立馬撒網撈魚。李白見這活蹦亂跳的鮮魚,好生歡喜,就想起了涪陵榨菜,對廚子說,你就用涪陵榨菜再加上泡菜和香料來做。”
“啊,是這樣?”盧作孚饒有興趣。
孫魁亮道:“那廚子不解,又不得不照辦,船老大說過,李白是貴客。廚子就在李白先生的指點下,用了精製作料,把這鮮魚爆、炒、燴、熬,再用文火烹蒸而成。”
翠月姑娘搶話道:“這魚端上桌子時,嗨,那香味彌漫了滿個峽穀!過往的船隻都轉了舵,全都朝‘川江號’木船靠攏來,人些上船要求品嚐,還要求學習烹飪之法!”
盧作孚聽了,食欲大增,大口吃魚,笑道:“不想,魁亮爺爺的‘禦鑼’敲得好,還曉得這麼好的典故;翠月姑娘的舞跳得好、歌唱得好,又這麼會說!”
孫魁亮撫須笑曰:“過獎,過獎,獻醜了。”
翠月已是滿麵通紅。
良宵夜景、美味佳肴、誘人典故,這餐魚吃得好生過癮。離別時,一件事情卻讓盧作孚極是犯難。那翠月姑娘死活要跟了表哥孫正明到“民生”輪上做事,說是無論做啥子事情都行。當然,她也算是個能歌善舞者,又是水上人家的後代。可現今“民生”輪上沒有適合她做的行當。再說了,她是孫魁亮那“禦鑼”班子裏的頭號明星,如是同意她去船上,這不是對人家孫魁亮老人來了個釜底抽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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