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3 / 3)

周善培亦有同感,湊到他耳邊說:“這就是經濟侵略。”

盧作孚也對他耳邊說:“我東三省的寶藏盡被日本人搜括到這屋子裏來,視之為己有。那些日本商人盡都知曉了,都起經營之念,我中國人咋辦?”

周善培道:“你有何高見?”

盧作孚道:“最要緊的是國家富強,是國人自己起來經營,才能殺滅日本人的侵略野心。”

“說得好,妙!”周善培道,朝盧作孚投去希望和信賴的目光。

跟在他倆身邊的朱正漢說:“日本人來我們國家經營,還不是靠的槍杆子稱凶。我們其實也有槍杆子,就是太散,自己人打自己人,人家就趁機來耍霸道。”

周善培聽了,點首。

盧作孚也點首,就想起惲代英來,惲代英就時常說到槍杆子。

之後,盧作孚一行又參觀了日本人辦的“工業博物館”,特地看了工業館和交通館,又去看了也是日本人辦的“中央試驗所”,發現,凡蒙滿之產品都送到這裏來化驗。一切皆是日本人在講說中國的事情,越看越慚愧、越氣憤、越有股力量在驅使著他。

到旅順登上白玉山時,天氣陰霾。那聳立山上的日俄紀念塔和日本人的戰利品――大炮、炮彈似乎在默默泣訴,泣訴那些為掠奪別國而無辜死去的士兵們。山頂有東鄉大將和乃木大將記訴戰爭經過的文字,純是中國古體文。

盧作孚歎道:“俄國人當年以旅順為軍事中心,結果是卻留下如此遺址;而日本人倒以戰勝者為驕傲,繼俄國人之後同樣經營旅順,後果又當是如何?”

周善培道:“我想也不會有比俄國人好。”

盧作孚點首,卻深感到日本人的嚴重威脅,對身邊的程心泉、朱正漢說:“心泉、正漢,我讓你們好生記錄的‘蒙滿資源館’的東北物產調查表,記得詳盡不?”

程心泉說:“我跟正漢各記錄一部分,都抄錄下來了的。”

“好,”盧作孚說,“這些調查表可以讓我們曉得日本人是啷個關心中國家務的,也清楚中國人的留心到哪裏去了。”

周善培佩然點首。

到達哈爾濱後,盧作孚發現景物大變。前些天在大連、奉天、長春一帶,見著的都是日本人的經營,自有其特殊的方式,或竟如到了日本國裏了。而到了哈爾濱又好似到了俄國一般。他們參觀了中國人辦的商場,印象頗好。盧作孚想,東北人,尤其是哈爾濱的人,就社會方麵看確比別地人興奮,大半原因是,他們由內地來開辟這塊新大陸,都是來興家的。四川有形容興家的三個比喻,曰:第一代是牛,第二代是豬,第三代是雞。東北的人便是牛的時代。但政治則同中原一樣**。他們還參觀了“裕慶德毛織廠”、“蛛網式市場”、“大樂興商店”以及屠宰場、博物館、商品陳列館等處。

也乘小艇渡鬆花江去遊覽了有名的太陽島。

這太陽島其實已成外國人的樂園。島近江心,日光豔麗,遊泳的人甚多。盧作孚一行人踏沙而行。見遊泳者從水中出來都臥沙上,無論男女,均僅著浴衣一襲,幾如集市,皆俄國人。臥著的男女相依,走著的男女相攜,有個高男人攜一短而肥的婦人,更如像那滑稽電影。有個俄國女人則旁若無人、仰八叉躺臥在離他們不遠處。

程心泉眼睛不夠用,笑說:“這些個洋女人,也不怕羞呃。”

盧作孚邊走邊道:“世界之大,各國皆有各自風俗。一成風俗,便無所謂羞恥了。”發現中國男人甚少,隻有一兩個中國女走過,也不過是散步而已,“心泉,你看這裏,無雲的天、清麗的水、花色的遮陽傘、如織的遊泳男女,是何等地使人心曠神怡。可是,我們今天經過的那幾條偏街呢,道路積滿灰塵,任風飛揚,穢水、穢物點綴左右,任它奇臭,人則局促於破爛的房屋裏,衣服麵目亦同周圍環境一樣不肯講究。看了隻有歎息。”

“是呢,我國人這千年陋習不知何時才能更改?”朱正漢接話道。

“這跟我們國家不富有關,其實,洋人的有些做法我們也可以學習、效仿。比如,他們的現代思維、他們的管理製度、他們的用人辦法……”

火車“嗚嗚”喘鳴,“咣噹”停了下來。

又回到長春火車站了。

盧作孚才從朦朧的睡意中清醒過來,仿佛做了一個城市、山地、大海和輪船的長夢。這不是夢,這全都是他這許多天來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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