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作孚身後的程心泉憤然道:“一群敗類!”
盧作孚目生怒色:“善惡總是有報的!”
盧作孚是得知“民萬”輪被救回船廠的消息後趕來的,到船廠後,親眼見到了這艘心愛的輪船,長舒口氣,尋來海邊找到船長向吉雲。往回走時,向吉雲說了國民黨軍隊來船廠扣船的經過,說了霍成金保護他的事情,兩眼噙淚。
盧作孚動情道:“霍成金是條漢子,但願他能平安回來。但願那些被強扣的輪船都能平安回來。”摟向吉雲肩頭,“吉雲,你安全了,‘民萬’輪安全了,船上的員工們都安全了,我也放下些心來。吉雲,你可是駕駛我民生公司第一艘輪船‘民生’輪到合川的首任舵工,你可是大功臣!”
向吉雲苦著臉:“盧總,我卻沒有能力救回‘民本’輪,眼睜睜看著被劫持走了。”
童少生寬慰道:“吉雲,你已經盡心盡力了,這怪不得你。盧總說了,我們一定要奪回這些輪船來。”
上海外灘,急速行駛的國民黨軍車一輛接一輛,倉惶、雜亂的國民黨軍隊和傷兵來來往往,驚得民眾四處躲讓。
盧作孚、童少生、錢景華站在民生公司上海區公司總經理室窗前看著。
盧作孚怒目道:“偌大一個國家,戰亂不止,民不聊生。這就是不要和平、一心打內戰的惡果,這樣的政府必然垮台。否則,何談其人民安生,何談其國家富強!”頻繁往返於重慶、上海的他又剛從重慶飛過來。
錢景華道:“是該垮台了,解放軍已經包圍了上海,上海就要解放了。”
盧作孚點頭:“少生,你繼續剛才的說。”
童少生道:“為了盡可能滿足旅客需要,也為了盡可能爭取一些收入解決留在上海地區職工的生活問題,我們上海區公司做了決定,已經將未能駛離上海的‘民俗’輪加固,開辟了上海至寧波的航線。”
盧作孚矜持道:“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有些冒險啊。”
童少生點頭,疚然道:“‘民俗’輪是5月13號從上海啟航的,次日抵達寧波。可是,萬不想,船到寧波後即被當地的國民黨軍隊扣留了。”
“果真出事了!”盧作孚著急道,“現在情況如何?”
錢景華說:“童經理當即派了業務部經理王化行趕到寧波去交涉,設法要回‘民俗’輪。王化行到寧波後,尋遍寧波港也不見‘民俗’輪,打聽到所有被扣的輪船包括‘民俗’輪在內,都被強迫開往定海了。他隻得設法趕去定海,至今沒有消息。”
盧作孚心裏發痛,想到朱正漢:“朱正漢也在‘民俗’輪上。”
錢景華說:“童經理勸他莫去的,他堅持要去。”
盧作孚說:“正漢是主動要求深入到險情叢生的上海的輪船上幫助工作的,以使更多的輪船脫險,駛回長江上遊。”
童少生說:“正漢能幹,他找了所有的關係,果敢、機智地與國民黨軍隊周旋,使3艘我公司的輪船開往了長江上遊。他又堅持去了開往寧波的‘民俗’輪,說‘民俗’輪是民生公司行駛長江的主力輪船,當年那‘民俗’輪被日機狂轟爛炸,血染的江水吞沒了‘民俗’輪,也吞沒了許五穀等烈士。後來,公司恢複了‘民俗’輪之光榮船名。這艘輪船是絕對不能被奪走的!啊,翠月也在那艘船上。”
盧作孚點頭,說:“正漢上‘民俗’後,給我發來過電報,說是要全力設法讓‘民俗’輪開回重慶。不想,船被扣留了。”
錢景華朝好處想:“正漢勇敢、機靈,也許他已經設法脫身了。”
盧作孚道:“但願啊!咳,我還真擔心翠月,她是‘民俗’輪的副船長,是她要求去這輪船上的。我曉得,她對‘民俗’輪感情深,她要繼承許五穀的未盡事業……”
這天晚上,盧作孚住在上海區公司的招待客房裏,久久不能入睡,想著如何解救民生公司被國民黨軍隊強扣的輪船,擔心著朱正漢、翠月等船上職工的安全。又想到諸多急需要處理的事情。更覺得開辟香港至廣州航線至關重要。為此,本月7號,他專程飛赴廣州。
與他同飛機去廣州的有北碚鄉村建設學院的創辦人晏陽初和任過北京大學校長的蔣夢麟,還有他的長孫女盧曉蓉。3歲的長孫女盧曉蓉臉蛋白淨,大眼睛,笑起來蜜甜。在飛機的座艙裏,小孫女坐在他的懷中,一路問這問那,啥子事情都覺新鮮。
“爺爺,飛機啷個飛恁個高呀?”盧曉蓉天真問。
“這個嘛,是恁個的,飛機上裝有發動機,有螺旋槳,安裝了趐膀。”
盧曉蓉就展開兩隻小手撲動:“我也有趐膀,我也飛好高好高。”
他就哈哈笑,好生快慰。
晏陽初、蔣夢麟都笑。
浙江人的蔣夢麟笑說:“作孚,你這個小孫女好乖巧,逗得你這個近來老是愁眉苦臉的人也哈哈大笑!”
盧作孚笑道:“兆賢兄,有這孫輩的細娃兒在身邊,你就是再忙再累都不覺得囉!”
晏陽初笑:“這倒是個辦法。”
盧作孚問:“陽初兄,啥子辦法?”
晏陽初說:“你就時時把她帶在身邊,讓你時時高興。”
盧作孚道:“我倒是真想這樣,等二回吧,等我完全退休下來,我就天天帶了孫兒女們耍,天天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