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瘦子手上不是沒沾過血,按理說鬼神不忌,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老三,生平毫無畏懼,從來不信報應,但這種詭異的情景還是第一次見,他第一反應就是退回到胖子身邊,似乎這樣就有了倚靠,心裏能安定一些。

其實胖子心裏也直打鼓,他接這個‘髒活’,純粹是看在十萬塊的酬勞份上,買家也說了,從這個女人身上得多少,都歸他自己,他心想隻是暗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女白領,刨除被警方追查的風險之外,簡直是手拿把掐的輕鬆活兒,但買家咬的很死,他拖上了瘦子圖個雙保險。

起初,的確很簡單,這種女人,養尊處優,簡直就像母雞一樣,直接抓過來擰住胳膊,一刀抹了脖子,隻等著血流幹就行了,幹淨利落,絲毫不費事,殺幾個都易如反掌。

沒想到這個女人先是示弱,騙了他們一次,差點就逃脫了,好不容易抓回來,眼看已經出氣多進氣少,隻要再補一刀就死得鐵定,怎麼忽然又活了?她手上長出來的,那又是啥玩意兒?!

他納悶地想:難道是妖精?小時候聽老人講,這世界上什麼都能成精,這就是個花妖精吧?

歐陽嘉終於把頭發都撥開了,兩隻毫無感情的黑眸掃向他們,鼻梁上凝固的血汙此刻竟有一種特殊的詭異感,‘小花’也不吭聲,伸展著細長的莖稈,像一條活潑的蛇軟綿綿地繞著她的身體打轉兒,忽然又一下繃得筆直,豎在歐陽嘉臉側,小小的花盤驕傲地仰著,一副要‘並肩作戰’的模樣。

“你們……”歐陽嘉終於說話了,因為受傷,聲音還有點不清晰,但是足以讓兩人心頭一跳,好像被一股力量隔空抓住了心髒,長這麼大,從來沒嚐過這種身體都沒有接觸,但卻很明確地感知自己的要害被對方捏在手心的感覺。

歐陽嘉徐徐吐出了剩下的一句話:“真是找死啊。”

胖瘦二人頓時警惕起來,都把手裏的兵器一橫,擺出了戰鬥的姿勢,心想就算這是個妖精,現在新社會科技發達,隻怕也能有所一戰,更何況,對方的‘實體’不過是個全身沒有二兩肉的瘦女人,能有什麼法力?

但是歐陽嘉根本沒有和他們動手的意思,隻是稍微揚了揚尖削的下巴,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去吧。”

‘小花’抖擻精神,‘呼’地一聲莖稈暴漲,細長如樹枝射出,眨眼間突破一米多的距離,小小的花盤‘啪嘰’一聲貼在瘦子的眉心處,發出了‘啵’的一聲輕響。

“什麼玩意兒!?”胖子起初警惕萬分,看到這所謂的‘妖精’的戰鬥方式不過是這樣,跟被蚊子叮一下估計也沒什麼區別,鬆了口氣,抬起手,刀光一閃,就要試著去削段那根‘莖稈’,解救自己的兄弟。

但是他揮刀而出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有點不對勁,好像是——角度?

那根莖稈明明是水平的,他掌握好的力度也是恰好能削斷,怎麼就要到位的時候,一頭忽然低了,變成一道斜線了呢?

再定睛一看,他大吃一驚,剛剛還好好地站在他身邊的瘦子,按生日比他小三歲,實打實三十出頭的青年漢子,隻是這短短眨個眼的功夫,就變成了佝僂著身子,頭發花白,皮鬆肉馳,搖搖晃晃站著都不穩的老頭子!

“老二!”他驚呼一聲,瘦子聽見了,但他不知怎麼了,被那朵‘花’貼在腦門的時候就動彈不得,渾身喪失了行動力,倒是不疼不癢,就不知道對方在搞什麼幺蛾子。

聽見胖子喊他,他習慣性地張嘴答應一聲:“誒,山鍋。”

張嘴的同時,一口被茶渣煙垢染得黃跡斑斑的牙齒,就此和身體脫落,稀裏嘩啦地掉了出來,在他腳尖前散了一攤,一顆不剩。

瘦子還在說話,但他說的話已經沒人能聽懂了,胖子愣愣地看著他不停張合的口腔,那裏一分鍾之前還是滿滿排列著堅固的牙齒,啃兔腦殼不在話下,現在已經變成了粉紅綿軟的牙齦,混合著口水,濕噠噠的發著漏風的聲音。

這哪裏還是他的兄弟!這……分明是一個暮年的老人!

胖子幾乎是立刻預見了自己的未來,他恐慌地倒退了兩步,不顧瘦子發現異樣的絕望嗥叫,一轉身就奔著夾道出口逃了過去。

此刻他的心情,和剛才的歐陽嘉是一模一樣的,短短的十幾米似乎一步可達,近了,近了……逃生的希望就在前麵……

離夾道口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感覺到一個冰涼Q彈的東西,輕輕悄悄地湊過來,在他脖子上不輕不重地‘啵’了一下。

世界清靜了。

歐陽嘉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毫無預兆地睜開眼,把憂心忡忡守在床邊的楊可嚇了一跳。

“嘉嘉?”楊可緊張地湊過來,看著她大睜著雙眼,茫然地看著天花板,更加緊張了,把自己的臉往前湊了湊,“你還認識我嗎?”

“不認識。”歐陽嘉吃力地吐出三個字,聲音嘶啞,嗓子幹得直冒煙。

楊可一臉要哭的樣子,又舉起兩根手指到她麵前:“那這個呢?這是幾啊?”

“幾你大爺啊!”歐陽嘉沒好氣地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