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氣,就是這樣多變,早晨的時候還晴空萬裏,九點多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強對流來一股邪風,瞬間刮得昏天暗地,綠化帶的行道樹都被吹斷了幾根樹枝,烏雲像地毯一樣,轉眼鋪滿了整個天空,那些本來想趁著上班高峰過去的空隙,出去買菜逛街帶孫子遛彎的全職宅族,大呼小叫的開始關窗戶,打消了出門計劃,在家裏等待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雨。
歐陽嘉和楊可,就很不幸地趕上了這場暴雨,等他們開車到西馬巷三裏302樓下的時候,雨勢已經很驚人,隔著車窗肉眼可見鋼筋粗的水流從天而降,筆直地抽打著玻璃,發出啪啪的聲音。
雨刷開著,使得被雨水衝得水花四濺的前窗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
“有點像,那天晚上呢。”楊可緊張地笑了笑,在褲子上擦掉了掌心的冷汗。
剛才歐陽嘉百忙之中去路邊一家老板大概是失眠,所以開門得很早的服裝店,買了一身衣服換上,終於脫下了那套病號服,但是配上她那一頭狗啃一樣的長短發,還是看著有點特殊。
她現在穿著一件白T,一條豆沙紅的吊帶過膝褲,借老板的洗手間匆匆打理了一下自己,臉上的疲憊病態消失了,眼睛亮的驚人,一頭亂發不管長短,緊緊用發圈束在腦後,露出素淨秀麗的一張臉,精神狀態變得很年輕,一點不像被職場磋磨了四年的女風投經理,反而像個才出校門的女大學生。
形象得到了改善,她的情緒也變得緩和起來,和楊可單獨坐在車裏,看著外麵的傾盆大雨,一點不像平時那樣劍拔弩張不耐煩,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他。
“怎麼嘞?”楊可被她看得發毛,小心翼翼地問。
歐陽嘉用他很久沒聽過的溫柔語氣說了一句:“別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
如果那天,楊可堅持跟自己一起上樓,情況不會有任何不同,大概隻是多了一個受害者,那樣自己和他,不過就是一對同命鴛鴦,對後來發生的事沒有任何改善。
爸爸照樣會離奇失蹤,屋子裏照樣會變得狼藉一片,自己手上,照樣會開出那麼一朵嬌滴滴的寄生花,而他呢?如果真按照小花的說法,寄生種子是基於人內心的隱藏思維而被喚醒,成長為不同的生物的話,楊可被寄生了,又會變成什麼呢?
最好不要,他就這樣沒心沒肺,傻樂傻玩下去就好了。
沒必要把他也拖進這樣前途未知的詭異命運裏來。
楊可沒來由地眼眶一熱,強笑著說:“我這麼臉皮厚的人,不會想那麼多啦,老婆。”
歐陽嘉笑著,打開車門,傾斜而下的雨水立刻潑一樣地灑進車內,她敏捷地閃身出去,留下一句糾正的話:“很快就是前妻了。”
看著她窈窕的身影穿過雨幕,直入單元門,楊可才從愣怔中蘇醒過來,手忙腳亂地解開安全帶也跟著下車,嘴裏不服氣地嘀咕著:“一天不離婚,都不算前妻!我單方麵拒絕這個稱呼!”
因為下雨的關係,打開門,向陽的客廳裏也顯得很昏暗,歐陽嘉打開了頂燈,環視了一圈。
並沒有什麼區別,好像所有的東西都還跟他們那天被皮老板一個電話叫走那天一樣,但這短短的時間裏,發生了多少事啊,她都已經在生死關頭打了個轉回來了。
楊可急急忙忙地也從後麵趕了過來,一邊關上門一邊抱怨:“就這幾步路!淋得跟落湯雞一樣!老婆你穿著濕衣服不舒服吧?要不要脫下來晾幹?我去給你找毛巾。”
歐陽嘉微眯雙眼,無奈地看著他,一針見血地說:“你這樣故布疑陣是沒用的。”
“哈?”楊可傻乎乎地看著她,猛然意識到什麼,壓低聲音問,“你感覺得到他啊?”
“當然了,你以為呢?”歐陽嘉奇怪地反問,“吃過一次虧了,我再不吸取教訓,那不成傻子了?”
也許是正麵和秦東升交過手的緣故,打從她一踏入這屋子,就聞到了他的味道,或者說,是寄生在他身上的,‘它’的味道。
那是一種微弱的,如果不注意很容易被忽略過去的腥味,但是一旦捕捉到,就鮮明得猶如在鼻端縈繞,寒冷,腥,粘液……毒蛇一般緩緩遊動的身軀,隱藏在暗處的窺伺,壓抑的怨恨,隨時準備抓住機會,猛然出動捕殺獵物的凶悍。
她都感覺得到,像是信息素一般,散發在空氣中,明晃晃地昭示著對方的存在。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她揚聲說,小花也耀武揚威地豎在空中,幫著叫喚,“出來呀!一決死戰的時候到了!天誅!”
室內寂靜無聲,沒有任何回應,楊可惴惴不安地站在客廳中央,生怕那個會變形的秦律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就跑出來,像條蛇一樣甩起來給自己一尾巴。
“秦律師,我都知道了,你要的是我爸爸的藏品,那些石頭裏,一定有能讓你變強大的東西,隻是你不知道,所以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來試探,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歐陽嘉慢慢地在原地轉著,不錯眼珠地打量著任何一個角落,“但我不知道,並不妨礙我阻止你,就算我爸有一份遺囑在你手裏,證明這些東西都歸皮老板所有,但那是兩年後的事了,現在,就今天,作為他唯一的親生女兒,我要拿走這裏的任何東西,都是天經地義,咱們慢慢耗,看誰能耗得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