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老板敲定了一件大事,放下了心,豪邁地扔下一句‘賬單我簽過了,你們慢慢吃’,就兩袖清風地帶著秦東升走了,歐陽嘉呆呆地坐在桌邊,還沒從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裏清醒過來。
楊可一看皮老板走了,立刻恢複本性,又拿起筷子一通猛吃,含糊不清地點評:“這個回鍋肉做得真好!每一片都炒卷了的,看看,這個薄,絕對是手工切出來的,而且盤子上都不沾油,真功夫!可惜你不吃肥肉,沒口福啊。”
“你也差不多點吧,都涼了你還吃。”歐陽嘉早就熟悉了他這副德性,都懶得生氣,隻淡淡提醒了一句,明明公婆家裏算富,海外都有生意,從來也沒虧過楊可,不知道什麼原因,楊可總能很輕易地混同於一般市井群眾,笑嘻嘻地一頓瞎混,簡直像個土生土長的城市底層貧民。
“為什麼不吃,反正皮老板錢都給了!多難得的機會啊,以後誰來這種鬼地方吃飯,貴死了。”楊可反駁道,轉了個方向,把裝豆瓣魚的盤子整個端到自己麵前來,拿筷子熟練地把魚翻了個麵,大快朵頤起來。
歐陽嘉心裏有事,看他足足吃完了半條魚,才開口問:“皮老板的東西,咱們收不收?”
“哦!?”楊可受寵若驚地抬起頭,嘴邊還掛著醬汁,眼睛閃閃發亮地問,“老婆大人,你總算有一家人要有商有量共同做主的覺悟啦!居然肯垂詢我的意見?”
“嗯,我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也會適當聽取周圍人的意見的。”歐陽嘉坦然地承認。
“收了唄!”楊可不在意地說,“你沒聽他說麼,這是轉嫁風險呢,個老東西!他怕家裏的石頭說不定也藏著什麼怪物,哪天就出來要他的命,所以才這麼好送給你,反正虱子多了……咳咳,哎呀被魚刺卡到了!我是說,反正你身上已經有小花了,再來幾個,也是給小花送菜。”
“菜!?什麼菜!?吃的嗎!?”歐陽嘉左手背的‘圖案’忽然一閃,小花打著旋兒就從裏麵鑽了出來,用兩片葉子揉著花盤,大大地打了個哈欠,“麻麻,早安呀!”
歐陽嘉淡淡地嗯了一聲:“天還沒亮呢,繼續睡吧,乖。”
“才怪!”小花靈活地拖著細細的莖稈飛到窗口去看了一眼,“都是晚上啦!又騙我,欺負小孩子!”
“行了行了,你倆,都給我差不多一點兒,走吧,明天還得上班呢。”歐陽嘉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催促楊可,“東西可以收,你到時候跟他說,直接拉你店裏去,別往家裏放,礙眼。”
楊可叼著一根芹菜杆在嚼,聽到這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老婆,我可不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為,那個家,你還是肯回去的?”
歐陽嘉呼吸一窒,自覺失言,但也沒必要為這種口誤正式糾正,聳聳肩:“隨便你。”
“得嘞!”楊可從椅子上蹦起來,一臉歡快,還回頭催促小花,“別玩了!快跟上!我們回家家嘍!”
他殷勤地提起歐陽嘉的包,站到她旁邊,略帶惋惜地說:“早知道就不把涼菜撤下去了,應該讓他們打包的,那幾道菜都不錯呀,明天可以拿來配粥。”
“出息呢!?”歐陽嘉奚落他。
小花卻在此時搖搖擺擺地飛向了門口,一個勁地喊:“好吃的!好吃的!”
“回來!”歐陽嘉一邊想它這要是飛出去給人看到,用‘新型無人機兒童玩具’的說法能騙過去嗎?一邊眼明手快地拽住了它的莖稈,硬把它給拖回來,訓道:“你瞎起勁什麼!他說的是人吃的東西,不是給你吃的!”
小花在她手裏一個勁地蹦躂,花瓣瑟瑟地舞動,像個小陀螺一樣,‘不嘛不嘛’地喊著,努力掙紮著還要往外飛,歐陽嘉沉下臉,嚴肅地說:“是不是不乖?!”
“嗚……”小花用葉片捂住臉假哭,“哪有你們這樣的!一會兒我都吃不下了還要我硬塞,一會兒有好吃的又不讓我去吃,這樣我會長不大的!討厭討厭!”
楊可聽進去了,拽了一下歐陽嘉,低聲說:“情況不對。”
小花自從出生以來,不近飲食,除了戰鬥方式,硬吞了秦東升那朵血舌花之外,也就是上次在鴻益資本二十樓裏,像個吸塵器一樣吃光了所有的‘灰色霧氣’,事後歐陽嘉也問過它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小花卻根本不知道,隻憑本能說那是‘可以吃噠!’。
如果像他們分析的那樣,結合白裙子跳樓姑娘的遭遇,那種灰色霧氣是可以讓人的思想混亂,悲觀,沮喪,產生各種不良情緒,進而被活活壓垮的負能量,那麼今天難得小花表示出濃厚的進食欲望的,又會是什麼呢?
是另一個可以吞噬的同類?
還是能讓人崩潰的負能量思想波?
兩人對望了一眼,眼神交彙,楊可立刻明白,腳步放輕,閃身到了門背後,悄悄推開一條縫,聲音不大,按理說,是不會引起外麵人的注意的。
但是銀杏樓的雅間門外,都有服務員在盡職盡責地佇立,隨時聽候吩咐,他這邊才開了一條縫,一個穿著銀杏圖案白旗袍的服務員就笑容可掬地半轉身,鞠躬角度無暇可擊地問:“請問有什麼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