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到了深秋時分,氣溫陡降,夜晚眼看就要破零度大關,但是一到周五,各大商圈還是挺熱鬧的,那些外麵擺攤的燒烤擼串麻辣燙是都收了,室內餐廳卻基本不受影響,一些風花雪月的咖啡屋也是照樣有小資男女前來光顧。
歐陽嘉把目光從旁邊一個奇形怪狀的‘陶藝品’上收回來,正迎上霍清泉專注的目光,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沒話找話地說:“怎麼,咖啡不好喝嗎?也對,我記得你是一直專注某個牌子的。”
“倒也沒有,這裏的馬來西亞白咖啡還是很正宗的。”霍清泉端起咖啡杯,小口地啜飲著,慢條斯理地說,“自從我母親突然去世之後,我想通了很多事,生死麵前,一些從前很執拗的小事簡直不值一提,我想,是我該做出改變的時候了。”
怎麼總覺得話裏有話似的,歐陽嘉嘀咕著,但還是展開安慰的微笑,輕聲說:“節哀。”
“謝謝。”霍清泉放下杯子,深深地注視著她,“有點意外,你還會約我喝咖啡。”
歐陽嘉聳聳肩:“你對我也算是知遇之恩,現在你突然離職了,又說馬上要回馬來西亞,基於下屬的責任,送你到機場做不到,喝杯咖啡送別總是應該的。”
“其實現在的你也不是我下屬了。”霍清泉一針見血地說。
歐陽嘉裝糊塗地保持微笑:“是說人走茶涼嗎?那也涼得快了點兒,這還不到48小時呢。”
霍清泉無奈地笑了笑:“怕我心裏不舒服所以不敢說實話嗎?我在富金銀行還是有幾個熟人的,忘記恭喜你了,歐陽經理。”
他伸出一隻手,歐陽嘉心裏警惕,還是伸手過去握了握,強笑著說:“別提了,我還很迷茫呢,突然一下子就被提到那個位置上,一點底都沒有,不像你在的時候,還能有個主心骨,我能做什麼呢?過去的CASE都是你拿主意的。”
“放鬆,你的能力我是了解的,隻要按照從前的法子做下去,你肯定能青雲直上。”霍清泉意有所指地說,“算我給你的最後箴言吧,當有直覺的時候,就跟著直覺走。”
歐陽嘉心中不安,還是點了點頭:“好,我記住了。”
她看著霍清泉繼續低頭喝咖啡,心裏忐忑,還是硬著頭皮問:“不介意的話,跟我談談你母親吧,我上次還聽你說,她是個很nice的人,而且就住在附近啊,什麼時候回大馬的?”
霍清泉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然後微微一笑:“她是臨時回去處理一些事,沒想到就遭遇了意外。”
“那真是太遺憾了。”歐陽嘉真誠地說,“車禍嗎?還是別的什麼?”
“急病。”霍清泉言簡意賅地說,隨即解釋道,“她早年勞作,很辛苦,身體表麵無恙,內裏卻留下了病根,一時發作起來,條件有限,來不及搶救,就這麼過去了。”
他轉頭看向窗外,喃喃地說:“都怪我,當時不在身邊。”
歐陽嘉一時有些恍惚,覺得自己要做的事是不是太罪惡了,但是她隨即又清醒過來,默念了三遍‘決不能被任何因素影響,決不能心軟’,試探地問:“她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她當然是。”霍清泉轉過頭來,直視著她,像是要證明什麼地,近乎強硬地說,“我從小沒有父親,母親因為未婚先孕的緣故又被老家驅逐了,隻能很辛苦的帶著我打工為生,她很偉大,付出了很多,為了我,做了很大的犧牲,她盡力給我最好的條件,才讓我變成現在的樣子,如果沒有她,我會變得跟街上隨便一個流氓小混混沒有什麼不同,過那種顛沛流離,沒有未來的底層生活,又怎麼可能和你坐在這裏喝咖啡?”
歐陽嘉默然,他說的這個人,和那天一手就掀起腥風血雨的蘇雪珍,可真是很難聯係到一起。
“我也很遺憾,沒有能介紹你們認識。”霍清泉看她不說話,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緩和氣氛,輕聲說,“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歐陽嘉沒辦法,隻能說了句:“那也是我的遺憾。”
兩人沉默地又坐了一會兒,霍清泉看看時鍾,主動提出了結束:“很晚了,我是淩晨的飛機,也該回去了,我們就此分別吧。”
“好的,那就這樣,祝你一路順風。”歐陽嘉鬆了口氣,站起身來,似乎是不經意的,衣袖輕輕一揮,一粒碧藍色帶著暈光的珠子從她袖筒裏輕輕地‘叮當’一聲滾落了出來,滴溜溜地在黑桃木的桌麵上旋轉著,被頭頂的吊燈一照,那一股氤氳在珠子周圍的寶氣簡直要隨著動作蕩漾起來,份外地華美璀璨。
歐陽嘉嘴裏說了個‘哎呀’,眼睛卻沒有絲毫遊移,死死地盯著霍清泉的麵部表情,霍清泉倒是被驚動的第一時間就低頭看去,看到珠子的時候,說了句‘很漂亮’,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她,微笑著說:“你終究還是喜歡珍珠嗎?這個顏色倒是挺特殊,對了,大馬其實也出產很好的海珠,唔嗯,我知道回來的時候該給你帶什麼禮物了。”
“不,不用了。”歐陽嘉心裏驚疑不定,一手扣住還在桌上亂轉的珠子,胡亂地說,“你還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