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這個味道,真好聞啊!”小男孩發出貪婪地讚歎。
少年也聞到了。
和小男孩恰恰相反,他對這種氣味隻有厭惡。
腐臭得仿佛連靈魂都爛掉的氣味。
但是他已經習慣了。
小男孩兀自興奮地抱住他的脖子,忽然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指向北方,喃喃地說:“是從那邊吹過來的。”
在小男孩指出來的那個方向,穿過半個城市,有一條人工開鑿的大河。
這條河裏的魚,可是百分之百的野生魚,新鮮美味。
有些退了休的老頭,就愛在河邊坐上半天,汪學忠就是其中一個。
今天是周末,他還帶上了自己的小孫子。
他還有一個大孫子,今年十六歲。
不像小孫子乖巧伶俐,大孫子簡直就是一個惹禍精,總是跟一些小混混攪在一起,又是抽煙又是喝酒。
上回,竟然還對一個老師動手,差點兒被學校開除。
這一次,他又是三天不見人影了。
有的時候真想他消失才好。
但是汪學忠不想在小孫子的麵前表露出來,囑咐小孫子不要跑太遠。
六歲的小男孩高興地點了一下頭,一轉身就跑開了。
他一個人追蝴蝶玩。
一隻白色的小蝴蝶扇著翅膀一直逗弄著他,看起來飛得很慢,卻總是害他抓不到,不知不覺,跟著它走到了河堤下麵。
白色的翅膀一扇一扇的,它立在了一朵小野花的上頭。
嘩嘩的水流聲中,小男孩屏住了呼吸,躡手躡腳地向它走去,猛地向前一撲。
這次真的撲到了。
他不由得開心地笑起來。
不經意地一抬眼睛,卻發現水邊漂浮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好像是一件黑色的衣服。
小男孩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爺爺,爺爺,你快來啊!”
汪學忠一聽小孫子的呼喊,連忙丟下魚竿,跑了過去。
小孫子正在水邊費力地拉扯著什麼。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人。
有人溺水了!
汪學忠也嚇了一跳,連忙趕到水邊,和小孫子一起將那人拖上了岸。
那人趴倒在岸邊,動也不動,渾身水淋淋的,皮膚冰冷得叫人發抖。
救人要緊,汪學忠也顧不得那麼多,喘著氣一把將那人翻轉過來。
當男人的臉翻轉過來時,他的喘息一下子停止了,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隻靜了一秒,嘩嘩的流水聲裏,忽然多了聲淒厲的慘叫。
他能夠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連滾帶爬地撲到小孫子的身邊,一把將孩子的臉,按進自己的懷裏,抱著他跌跌撞撞地向河堤上跑去。
他扯開了喉嚨,變了調地大喊:“死人了,快來人啊!”
躺在河岸邊的男人,呈大字型正對著天空。
手、腳、軀幹……
一樣都沒有少,隻是沒有了臉。
他曾經有過臉,但是現在那已經不能叫臉了。
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他的臉上,全然分辨不出哪裏是眼睛,哪裏是鼻子。
就像一個捏泥人的師傅,很不滿意自己的作品,於是氣憤地將那未幹的泥團狠狠一攪一般。
執法者們在人工河邊忙了幾個小時,才漸漸趨於平靜。
他們不再忙碌地走來走去,而是頻頻地向警戒線外張望。
有一個頭頭模樣的人,還時不時地看一眼時間,好像在焦急地等著什麼人。
圍觀的人群們也不覺好奇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在猜測執法者們究竟在等誰。
但是那個人就是遲遲不肯出現。
重案組組長梁永強的眉毛皺得快打成了結,他的得力手下薑德海,更是臉拉得比馬長。
法醫就更不高興了。
現放著一具屍體,不能立刻拉回去,放在外頭等著,越等越腐爛,越影響後麵的解剖。
眼看著所有人就要等得頭頂冒煙了,終於從圍觀的人群裏,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有人從外麵很堅定地撥開一層一層的人,慢慢擠進來。
梁永強立刻精神一振,連忙道:“來了!快讓他進來!”
所有圍觀的人都不覺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很快又紛紛議論起來。
來的竟然是兩個孩子。
大的十七八,小的頂多十歲。
少年在前麵走著,小男孩就緊緊地跟在後麵。
這樣的命案現場,竟然在等兩個沒成年的孩子。
要是朱離也在圍觀的人裏,隻會更吃驚。
因為這兩個人,正是剛剛搬到她對麵的新鄰居。
梁永強向少年揚了一下頭,微有不快地道:“快看看吧。”
少年也沒停留,直接領著小男孩向屍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