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聲響的時候,他並未放在心上。
可是嗚咽聲變大,讓他心口一緊,放在開關上的手微微顫抖。
樓梯下麵的黑暗,混著細小的聲音,撲進他額耳膜裏,以及他逐漸放大的心跳聲。
雙腳不受控製往下,在黑暗裏一個台階又一個台階。
“七姐是賣拐和販賣麵粉團夥的頭目……”
“所有人不要隻看一麵……”
“她有可能是我妹妹——”
“我們懷疑她與許嘉文有利益關係——”
“七姐的賣拐的團夥。帶著賣拐的人進了南縣,但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嘉文是一個突破口——”
“你相信他,才更應該答應我們幫他洗清嫌疑——”
每走一個台階,耳邊便回想起封崢與張芷栩今晚說過的話。
直到清晰的女生嗚咽聲,在漆黑裏,然後迫不及待地鑽進他的耳朵,他停住腳步。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了。
他腦子一片混亂,許嘉文帶笑的臉、封崢抱歉的眼神、奶奶的痛哭、停屍房“父母”的屍體,以及孤兒院那群無處可歸的孩子們……
阿晨迅速轉身,狼狽地跑上去,找到鑰匙鎖上書店大門,然後奔跑在夜色裏。
不知怎麼回到的家裏,他鑽進房間,用被子把自己狠狠裹住,可是一整晚卻毫無睡意。
那聲清晰的嗚咽女聲,在他耳邊不斷環繞著。
閉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一個弱小的女孩子,被困在倉庫的漆黑角落裏。
他不相信的,或許這一切隻是他在做夢。
隻要明天一早,他回到書店確認一下就知道了,可能是幻聽呢。
然後便是睜眼到天明,窗外的亮光照進來。
他看了一眼時間五點半,就直接出門去買早飯。
“阿晨,想什麼呢?”
飯桌上,奶奶疑惑地盯著他。
阿晨回神看向奶奶:“沒事兒。”
奶奶不信:“你是不是又闖禍了?封執法者有找你嗎?”
阿晨放下手裏的粥碗,滿眼不痛快:“我能犯什麼錯?”
奶奶把筷子落在桌上,“你吵什麼吵?”
他無奈地咬了咬牙:“我沒有做任何事,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封執法者,我吃飽了去幹活了。”
阿晨說完。直接起身離開。
奶奶嚷道:“哎!你這孩子!帶上傘!”
外麵,淅淅瀝瀝的雨點,已經落在了阿晨的頭頂。
而他不管不顧的在雨中快步往前,雨勢漸大他已經不為所動,任由雨滴從臉頰落下。
卻不知道,身後的奶奶已經追了出來。
“你個死小子給我站住!”奶奶難得中氣十足喊道。
阿晨瞬間頓住腳步,回頭看去,奶奶撐著傘在後麵朝他走來。
阿晨吸了吸鼻子,站在原地沒有動。
“你可真是要氣死我!”
奶奶走近,把手裏的另一把雨傘遞給他,“再不聽話,你幹脆別回家了!”
阿晨微微弓腰,才能躲進奶奶的雨傘裏。
他接過雨傘,看著奶奶滿是褶皺的臉上,怒氣顯而易見。
“奶奶,您覺得封執法者是好人嗎?”阿晨猶豫著問出口。
奶奶皺眉:“你這小子說什麼渾話呢?”
“您心底就沒怨過他嗎?”
奶奶一怔,看著阿晨微微泛紅的眼角:“阿晨,你聽奶奶說,沒有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明知道你的來曆不明,可是我沒有阻止過,但奶奶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想,一定好好對你。”
雨滴越來越大,砸在頭頂的小傘上。
“奶奶……養出那樣的兒子,害了很多人。”
奶奶自責地看著阿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至少封執法者是這樣。”
雨越下越大,仿佛是南縣入夏以來,下得最大的一場雨。
阿晨撐著傘走到書店的時候,半個身子仍是不能幸免被雨淋濕。
站在門口的房簷下,阿晨收了傘,準備靠在一邊的玻璃窗上。
書店的門,卻突然從裏被推開:“給你毛巾。”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阿晨手一哆嗦,雨傘掉在了地上。
他慌了神,抬頭看著門口的許嘉文:“許老板,你、怎麼這麼早?”
許嘉文推了推眼鏡,把手裏的毛巾蓋在阿晨頭上,笑稱:“你昨晚把我關在了書店。”
阿晨想抬手去拽遮住他半張臉的毛巾,聞言,卻僵在原地。
隻見地麵上許嘉文的皮鞋,轉了個圈:“先進來。”
門外的阿晨,木訥地往裏走,聽到許嘉文的聲音:“昨晚我來的時候店門沒關,等我想出去的時候發現被鎖了,你昨晚什麼時候來過?”
“大概……十點多。”
阿晨心髒在狂跳,但他強裝鎮定,“我來的時候沒看到您啊……,
若是許嘉文回頭看一眼,就能發覺他的慌張無所遁形。
阿晨慶幸許嘉文直接走到書架旁。
“我昨晚吃東西壞了肚子,那會估計在洗手間,早上從窗戶跳出來開的門。”
許嘉文擺弄著書架上的書,說到這轉頭盯著阿晨,“還有……”
如此認真的眼神,阿晨心中一凜,他不會知道,昨晚他來這裏做了什麼吧?
“……你下次不要再犯這種錯誤,店門不關就離開,東西不要了嗎?”
許嘉文說的十分嚴肅,“再發生一次,我可要扣你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