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猶豫了一瞬,到底是恭謹地將奏折奉上。
他知道,這是儲君對臣子的愛護,免於他置身於聖怒之下。
不多時,劉福自殿內行出。
“皇上此時心情不佳,殿下還是先回去吧……”素日裏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太監此時眼底俱是暗示。
少年看向內殿,卻是道:“有勞福公再替吾通傳一聲。”
有些事情,已是耽擱不得了。
聽得這個“再”字,程然心中微微一震——陛下如今竟連殿下都不願見了?
糊塗至此……還有救嗎?
劉福神情複雜地剛要再開口,就聽得殿內傳來一聲虛弱卻怒氣極盛的嗬斥聲:“……太子怎麼還不進來!”
緊接著,便是一陣似因怒氣迸發而牽扯出的巨咳。
殿外的太監宮女個個噤若寒蟬,不敢抬首。
程然亦是提起了一顆心。
他本想著太子代他進去,應當更好說話些,可眼下看來——
然祝又樘麵色並無變動,甚至還略鬆了口氣——無論如何,他今日總算是能見到父皇了。
他朝著眼神不安的劉福微一頷首,便提步入了殿中。
而程然躊躇再三,卻到底沒能安心離去。
此時,繼曉亦出了內殿。
四目相對,程然抬手道:“許久不見國師了——若國師明日無要緊事,還請及時前往京衙對質。及早將此案了結,也可免去諸多議論。”
繼曉眼中浮現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免去議論?
如今城中各處輿論皆握於太子之手,他若現身,無非是帶給對方更多借機做文章的機會罷了。
“陛下難以入眠,明日貧僧還需入宮替陛下誦經安神。”僧人語氣淡淡,卻似乎仍少了些往日裏的仙人姿態。
察覺到對方的變化,程然笑了笑。
這是裝不下去了,還是懶得再裝了?
“國師莫非是因心虛之故,不敢與狀告之人對質公堂嗎?”
繼曉看著他,也笑了一聲。
“此處乃是養心殿,程大人倒不必向貧僧使什麼激將法。”
程然搖頭:“激將法談不上——”
隻是眼看著在他管轄內的一方百姓受此算計利用,麵對逍遙在外的真凶心中委實意見太大,說一說實話,過過嘴癮罷了。
畢竟又不能動手去打。
繼曉不欲多做理會,念了句佛,抬腳便要離去。
然而剛走出數步,卻被一名太監抬手攔住了去路。
繼曉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對方。
太監神色平靜地道:“奉殿下之命,請國師留步於此。”
“殿下?”繼曉緩聲道:“既是殿下相留,貧僧自該聽從……”
但這可是養心殿啊。
這般明目張膽……
看來這位殿下與他一樣,都在急於解決這一切了……
隻是,對方待會兒出來之後,還有沒有心思見他,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剛思及此處,聽力頗佳的他便聽到有聲音傳了出來。
“你來得正好,朕恰要問一問你,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換下了朕的丹藥!”
殿內,昭豐帝怒聲質問道。
說話間,抄起了一旁的鎮紙,便朝著祝又樘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