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裏隱藏著夏天。
青翠的向著陽光拔節生長的生命,錯綜相交,頭頂上是如同平靜的大海般純粹的碧空,偶爾有斷斷續續的蟬鳴聲,也被風吹的更加遙遠。
抬起手對著陽光,陽光貼在手背上,那手背就變得如同玉一樣的透明,連同手掌裏頭的血液也被照亮了,色彩不可思議地瑰麗柔和,子曜難得地笑了笑,她想起來小時候隔壁家男孩兒教她的這個遊戲,那時候小孩兒天真無邪,子曜什麼也沒想過,隻是想起了那個時候男孩子一臉認真的表情,還有手心裏溫暖的感覺……時光遙遠,遙遠到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子曜從草地裏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她跑到長長的桐木走廊上,仰著頭,看著微微泛藍的天空她的麵容掩映在漸漸柔和起來的光線裏,出奇的空靈。子曜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又想起來什麼一樣,懶懶地笑起來,把手塞進寬大的袖子裏——她慣常穿著浴衣樣式的衣服,寬鬆懶散,適合她的性格。
對麵的柿子樹葉子緩慢地被風吹動了,子曜盯著柿子樹看了半晌,有點嘴饞,還沒饞完,就聽見有汽車鳴笛聲。
少爺回來了。
子曜沒動,她懶散地依著牆,牆上的涼氣傳染過來,受過傷的肩膀有點酸痛。
“肩膀不痛嗎?”隨著從身後摟過來的那雙手,耳邊也傳來了男人低沉溫和的聲音,子曜就勢站直了,淡淡地說道:“哪兒有,痛了也沒人說,我不說罷了。”
身後的人聽了這話,挑了挑眉,更用力地摟住子曜的腰,手上的熱度通過薄薄的衣服傳達給皮膚,子曜的神色在身後人看不見的角度細微地變了變,隨機又笑開了。
“怎麼不出去走一走,聽人說你今天一天都在宅子裏,”身後的人聽她笑,伸手碰了碰她潔白的耳垂,鬆開了對她的桎梏。
子曜搖了搖頭說道:“沒意思……”
她低聲說道:“出去也都變得我不認識了,我寧願待在這兒。”
那人笑了一笑,仿佛她這話說起來很順耳,便拍了拍子曜的手,溫聲把今天的見聞同她說上一說:“我今天去參加聚會,有個女孩,唔……很有趣,像是不認人,迷糊得很,也算不得女孩了,都有老公結婚了,可是看上去還是呆呆的,迷糊得不行,我就跟她說了幾句話……”
子曜笑了笑,說道:“就幾句話?沒為難人家,沒有想辦法起爭端?沒有什麼心思?”#@$&
他盯著子曜看了一會兒,也陪她一塊坐在桐木走廊上,笑眯眯地說道:“還是你懂我的心思……可是這樣很好玩,我看了不少好戲,而且我覺得,她可以幫助我們絆倒一些人……我們互相留了電話號碼……”
子曜打斷了他的話,安靜地說道:“是幫你絆倒一些人,我也是你的棋子之一……”
來人笑了笑,子曜站起來,悄無聲息地走了。
她走起路來向來沒有正形,左搖右晃,來人看著她沒有一點地正經的背影,手上還殘留著對方身上的溫度和淡淡的桐木味,忽然就冷下了眼神,他對著夕陽餘暉舉起手看了看,高傲冷漠地笑了起來,毫無一絲溫情。
子曜的分寸永遠都把握地這麼好,她從那場長長的夢境醒來,與外麵的世界隔絕,但是她非常聰明。%&(&
子曜,子曜。來人冷著臉,卻用愛人般寵溺的語氣哼著。
這條長長的桐木走廊子曜一直很喜歡,因為有點兒像她所剩無幾的記憶裏的一條走廊,她從事故導致的昏迷裏頭醒過來也不過五年,對外頭的世界是不願意接觸,她沒有智能手機沒有化妝,她守著自己老舊的記憶慢慢地過著日子。
程紹。
子曜緩慢地念著這個名字,想起來剛剛男人溫情柔軟的笑,忍不住嗤笑一聲。
兩隻結伴而行的野獸。
子曜從昏睡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她身體不是很好,長年都是昏睡的,一不小心就陷進夢境裏頭,不可自拔。
她摸了摸空癟的胃袋,拿過紙巾把額頭的冷汗給擦幹淨,翻身下床去找東西吃。
剛一動作,門就被打開了。
子曜皺著眉頭,看著來人。來人是程紹讓跟著照顧她的小桃,真名不知道是什麼,反正這裏的人,沒幾個用真名的,小桃看了子曜一眼,說道:“病人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