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病房裏的顧正文,因為她們兩個人劇烈的爭吵,慢慢自己搖了輪椅走出來。
他蒼老的眼睛裏充滿了滲人的冰寒,脖子那兒還包裹著厚厚的紗布,看著讓人望而生畏。
他輕微轉了轉輪椅,確定自己是直麵著許映蘭的,然後開口問她,“正蓮說的都是真的嗎?”
“老爺,您問的是什麼事情?”許映蘭有些不確定。
不確定顧正文聽見了些什麼。
甚至,其實我看她的神色,她估計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顧正蓮會知道她跟陸深沉的交易。
而我隻需要用腳趾頭去想一下就能明白,肯定是陸深沉派人透露給顧正蓮,故意激起她的不滿,從而讓她們兩個人吵起來。
這樣不僅僅顧正文會知道這件事情,還沒有人告狀,就洗脫了陸深沉的嫌疑。
一箭雙雕,不得不說很高明。
“哪還有假,大哥,你說深沉多委屈呀,這筆錢明明就是留給他花的,就因為他的助理犯了一點兒小錯誤,還是咱們自家人犯的錯,大嫂就這麼不客氣地要回了股份,可見大嫂日日夜夜都惦記著這點兒錢呢,怕是她這麼多年服侍你也是別有用心的吧。”
顧正蓮正愁剛才被許映蘭當麵打了一巴掌,氣沒地方出。
這一次逮著機會,使著勁兒添油加醋,就怕事情不夠大。
顧正文聽完,忽地笑了一聲,轉了轉輪椅輪子,背過身朝病房裏搖過去。
沒過幾分鍾,病房裏就傳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
我們幾個人都嚇了一跳,許映蘭跟顧正蓮第一個衝進去,隻看見顧正文坐在輪椅上沒動,可房間裏能砸的東西都被砸在地上。
電視機,機頂盒,還有保溫瓶……
整個房間一片死寂,幾個人大眼瞪著小眼,一句話都不敢說。
最終,這一片死寂,被一個人壓抑的哭聲給打破了。
許映蘭臉上掛著苦澀的笑容,她神情哀傷地看向顧正文,“老爺,我勤勤懇懇跟了您這麼多年,替您上上下下打理這麼多的事情,別人不了解我,您也不理解我嗎,我要是個喜歡錢的人,又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問深沉要回來,還不如當初就不給他。我既然是嫁到顧家了,那麼生是顧家的人,死是顧家的鬼,就算是有一天我不在了,那也是葬在顧家的祖墳裏等著老爺,可沒想到,老爺您竟然這麼不信任我……”
許映蘭是個聰明人,這一番說辭幾近於完美詮釋了自己的辛苦。
並且完全沒有一句怪罪顧正蓮的意思,反而處處在表忠心。
顧正文的臉色因著她這些話而稍稍緩和了一些。
但許映蘭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了身,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就出了房間,一句話都不再提。
顧正文盡管臉上閃過一絲絲於心不忍,但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語重心長地歎了一口氣,轉過身跟顧正蓮柔聲說道,“你呀,從來都是長不大的孩子,不知道尊重別人,要不是我從小看著你長大,知道你心直口快但是沒有惡意,換旁人怎麼能不誤會你。”
“也該收了收你這驕陽跋扈的性子,當初給深沉那股份,就是映蘭主張給的,這一次我看她不過是告誡一下深沉而已,怕商商再傷了我,也不是動真格的。”
看來許映蘭那一套不爭辯,隻流淚的招數非常管用。
顧正蓮見自家大哥替自己老婆開脫,瞥了撇嘴,也不敢再激怒他,隻好順著台階下,“是是是,從小就大哥嘴疼我了。”
她說完以後,瞥了我一眼,違心地笑了笑,“商商呀,既然你來了,就在這裏好好跟大哥解釋一下前幾天的事情,我去給大哥打壺茶。”
終於,所有人都離開後,房間裏隻剩下了我跟顧正文。
顧正文看了我一眼,伸出一隻手想要抓我的手。
我身體下意識反應往後縮了縮,倒退兩步,警惕地看著他。
這是我的本能反應,盡管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對顧正文,可是現在隻要一接觸到他的眼睛,我的腦子裏就不自覺地跳出了前後兩次他發瘋的場景,讓我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