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不是石頭做的。
陸深沉所做的這一切,我都明白。
隻是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麵對他。
難不成說,“謝謝你哦,為了救我承受了一槍,結果並沒有什麼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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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用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假裝自己並不知道他所受的傷痛。
我跟他,都心知肚明。
彼此並不戳破。
我懶洋洋伸了一個懶腰,問他,“孩子呢?”
陸深沉緊抓著我手的手指顫了顫。
隨後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在房子裏,你準備怎麼辦?”
說實話,這一年間,我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秦商商居然會在提到自己孩子的時候,那樣雲淡風輕的態度。
那樣無所畏懼。
大概是因為,早已經失去一切了吧……
“火化,骨灰撒在大海裏,幹幹淨淨,什麼都不留下。”我十分平靜。
非常,平靜。
從我嘴裏說出的這句話,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
聲線平地就像是電音一般。
陸深沉毫不出乎意料地沉默了一下,過了很久才幽幽吐出一個字,“好。”
把孩子火化了,我跟陸深沉之間,也就幹幹淨淨,什麼都不剩下了。
連回憶都是空的,痛的。
不願回憶的。
就這麼一路沉默無言地回到陸深沉在深市臨時住的房子,他打開門的一瞬間,我幾乎要以為自己穿越了時光隧道,走到了一年之前的地方。
入眼,牆壁上就掛著巨幅的婚紗照。
我記得我跟他隻拍過一張婚紗照,是我在試婚紗的時候,他忽然穿著西裝站在我的背後,被攝影師抓拍到了這麼一張。
當時我知道被拍了,但一直都沒有洗出來。
後來也沒有機會看到。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
不隻是這一張,同一張照片,滿牆滿屋子,大大小小的相框。
都鑲嵌著。
入眼,琳琅滿目。
全是陸深沉站在我的背後,深情看向我的目光。
那麼近,那麼遠。
我從震驚中醒來,充分懷疑,陸深沉這是故意的。
想要玩感情戲?
又不是十八歲的少女,誰會被騙。
不是不感動於陸深沉的深情,而是,太痛了。
跟他在一起,付出的代價太痛了。
每當再一次看向他深情的眼睛,我總能透過這雙眼睛想起那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時秋。
她用溫婉的語氣求著我,“為了我兒子的生命,請你放過他吧。”
是呀。
一向無所不能的陸深沉,把顧家玩轉在手心裏,翻雲覆雨的陸深沉,居然會為了我一個人生死一線,差一點兒命喪黃泉。
換做誰都不肯相信的。
我自然也是不肯相信。
拚命讓自己不去信……
人,尤其是像陸深沉這樣的男人,本就不該有軟肋。
一旦有了軟肋,等待他的隻會是一敗塗地。
陸深沉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自顧自走上樓梯,在二樓的書房把一個罩著黑色布料的盒子捧在手裏,一步又一步堅定地走下樓梯。
我也不說話。
任憑陸深沉抱著那個盒子。
我不敢伸手去接。
車子似乎也知道自己在進行一場怎樣的儀式,緩慢而沉穩的朝著前方行駛。
陸深沉一直捧著我的孩子,一路到火化,最後到我們登上輪船的那一刻。
他才把黑盒子換成的白瓷壇子交給我。
我在手心掂了掂,沒什麼重量,輕地可憐。
當初在我肚子裏的時候,他可不是這麼輕的。
我還記得,他不乖。
總是愛踢我的肚子,我也曾為暴漲的體重而憂心忡忡……
算了。
都結束了。
我把小白瓷壇子翻轉過來,打開蓋子,盯著那些粉末隨風飄揚,在海風中漸漸消散於無……
眼角似乎有鹹鹹的東西,是海浪吧,不小心打濕了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