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 / 3)

秋陽露出臉來,雲層厚,頑強的陽光穿透雲層灑向滔滔東流水,灑向喧囂的朝天門大碼頭。疲憊不堪的“民聯”輪強打精神鳴笛啟航,負重喘息下行,留下長長的呻吟的浪花。

雙江合抱的山城重慶漸漸遠了。

幾雙腳在人縫裏艱難地行走,不時引來怒罵。是盧作孚、朱秘書在巡查船艙,蔡安平、袁哲弘跟隨。

“民聯”輪離渝東下已半日多了。

如同7年前的宜昌大撤退,船上爆滿。所有的客艙都住滿了乘客,過道、餐廳、貨艙也都住滿了乘客。地上是人和行李,餐桌上下也是人和行李。

幾無插足之地。

蔡安平、袁哲弘與朱秘書的交談得知,盧總是隨船東下視察指導各埠辦事處工作的。這船上坐有國民政府派遣到各收複區的接收人員,尤其以接收東北和台灣的人員為多。如何保證完成好複員運輸任務,滿足曆盡戰爭苦難的人們及早返鄉的願望,是盧總麵臨的頭等大事難事。慶祝勝利日那天,盧總也和大家一樣激動高興,拉了大家一起上街遊行歡慶,跟著,他便加班加點製定恢複長江航運的計劃。那些天裏,盧總的辦公室外歡聲震天,辦公室裏卻通宵達旦忙碌。會議一個接一個,人們來去匆匆。盧總親自分配人員、調遣船隻、下達命令。電報、文件雪片般送來發出。整個複員運輸工作在人們還沒有來得及想到時,盧總就已全盤謀劃了。

蔡安平、袁哲弘聽了,都感佩不已。

四人終於擠回到盧作孚、朱秘書乘坐的艙室裏,船就要到宜昌了。疲憊的盧作孚坐到木床邊端大茶缸喝茶,掐太陽穴。

朱秘書擔心問:“盧總,頭又痛了?”

盧作孚說:“有點發脹,莫關係。”

蔡安平關心說:“盧總,您太勞累了。”

“就是。”袁哲弘說,“盧叔叔,你事無巨細,操心的事情太多。”

朱秘書歎曰:“盧總一直因心有餘而力不足憂慮,這次的複員運輸任務跟戰時的大撤退一樣的難。”

蔡安平點頭:“是難。”

袁哲弘說:“兩三百萬人、上千個單位都急待東下,盧叔叔的壓力好大。”

朱秘書接話:“經過這場戰爭,民生公司的運力銳減,政府又征用了些船隻,剩下的輪船要運送這麼多的人員、物質,困難重重。”

“我想了,還是用宜昌大撤退那辦法。”盧作孚展眉說,“縮短航程,分段航行,加速周轉。小輪船航行重慶至宜昌段,較大的輪船航行宜昌至武漢段,大輪船直航南京、上海。”

朱秘書點頭:“不過,也還是難以保證這麼多人員、物資的需要。”

袁哲弘提醒:“征用木船。”

蔡安平搖頭:“木船平時可以,限人數坐船。現在不行,人們見船就上,總是滿載超載。川江灘多水險,滿載乘客的木船,差不多三分之一都葬身了魚腹。”

朱秘書說:“就是,重慶的報紙幾乎天天都有這慘痛消息的報道。盧總早就通過報紙、廣播宣傳川江的水情了,勸阻人們不要冒險乘坐木船。”

盧作孚鎖眉,想起什麼:“啊,朱秘書,還有件事情火燒眉毛,我們得盡快抽調大批管理骨幹和技術人員東下……”

輪船汽笛鳴響,船靠涪陵碼頭。

秋陽晃眼。

蔡安平、袁哲弘恭送盧作孚下船,盧作孚、朱秘書與他倆握別。“民聯”輪要有一陣才開船。袁哲弘說,船上人多,空氣差,就在躉船上透透氣。蔡安平讚同。兩人閑聊。蔡安平想到什麼:

“啊,袁老弟,聽說重慶市參議會和市工務局提了四項建議?”

“聽說了。”袁哲弘點頭。

“說是他們建議,一是在都郵街廣場塑蔣委員長的全身銅像;二是在佛圖關建抗戰紀功碑;三是把南岸的黃山改為‘中正山’;四是在朝天門修兩江鐵橋。”

“聽說委員長都做了批示。”

“哦,這我倒沒有聽說,是咋個批示的?”

“銅像之事,委員長批示‘不可行’;抗戰紀功碑之事,批示‘可辦’;‘中正山’之事,批示‘不必’;修兩江鐵橋之事,批示‘以林森命名為宜’。”

“嗬嗬,你老弟知道得清楚,特工就是特工。不過呢,以愚兄之見,我覺得抗戰紀功碑修在佛圖關欠妥,不如就修在‘精神堡壘’處。”

“好主意,我也是這麼想的……”

水手解纜,要開船了。

兩人上船,都感累乏,各自回艙室休息。走過袁哲弘住的艙室時,蔡安平才發現他住的是十六人的艙室,皺眉說:

“袁老弟,你咋住這艙室?”

袁哲弘笑:“蔡兄是軍運處長,我咋能跟你比,這艙室比統艙和過道好多了。”

蔡安平歉疚:“船上的人太多,都沒來關心你老弟。恁麼,以後坐船你打個招呼,買張好艙位的船票我還是有辦法的。”

袁哲弘點頭:“那小弟我就先道謝了。”